他已经连着半年没拿够饷银了,此刻见蒋青羡慕自己,看了眼远处车站方向的火车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呸了一声:“狗屁吃香喝辣!都半年没钱拿了!”说完,又想到他刚才说的炮弹价钱,一发就抵得上自己差不多一年的军饷,心里愈发不满。
既是同乡,也就有了天然的亲近之感,于是忍不住也跟着发了一通牢骚,骂上司崔兴发狐假虎威,根本没把自己这些人当人看,他每天喝酒吃肉,自己和兄弟们的伙食却烂得如同猪食,牢骚发着,又听蒋青说,这种炮弹十分紧俏,拿到黑市,能以八成的价格出手,就问他怎么知道的。
蒋青看了眼左右,见无人,压低声道:“我有个亲戚,以前在德州军工厂里管事,现在专门做这种买卖。我以前听他提过一句。今天到的炮弹不少,一口木箱估计装八发,今天搬了有四五百发吧?要是拿去卖,怎么的也有一两万块钱了。”
“可惜搞不到。要不然,我联系我的亲戚,只要把东西运出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别的什么都不用管,拿了钱就走人,回乡买屋娶妻,谁还要当什么大头兵!”
蒋青咂嘴,摇头叹息。
柯六没说话,转身走了。
一夜过去,天还没亮,崔兴发的一个副官就来催人,呼喝民夫和俘虏兵,立刻起来,继续运送物资。
蒋青见柯六朝自己使眼色,跟了过去,问什么事。
“昨晚你说的,都是真的?”
蒋青点头,盯着柯六:“怎么,你想干?”
柯六咬牙道:“豁出去了!我有几个好兄弟,都愿意干。只要你联系了人,趁着东西还在路上,我们今晚上就能动手,干完了,立刻散伙走人!”
蒋青看了眼左右,附耳:“等下你寻个空子,放我走,我去安排。”
柯六又迟疑了:“我怎么知道你可靠?兄弟们可是提着脑袋干的,万一要是被你放了鸽子,东西搞出来了,人没有,我们拿着这些铁疙瘩干什么?”
蒋青一笑,不慌不忙脱下脚上那只露着拇指的破鞋,这回撕开鞋底,从里头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银票,递了过去:“定金。”
柯六看得目瞪口呆,接过一看,见是一张顺通银号的银票。
顺通银号是当地著名的票号,南北开有分号,银票全国可通可兑。这张银票的面额是两千银元,印鉴清晰,不可能作假。
柯六眼睛发光,伸手要拿,蒋青缩手:“这是货款的十分之一,成事后,剩下的当场给付。但丑话说在前,要是干不成,你们自己办砸了,丢了命,别怪我。”
柯六不是傻子,一想,也就明白了。
两千块的银票,如此一笔巨款,对方竟随身携带,绝不可能事出偶然。
显然,他就是冲着这批炮弹来的。
但这对于自己来说,无关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