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礼成,忽然有丫鬟来禀报,称宫中来了赏赐。众夫人面面相觑,心中微惊不过一个及笄礼,宫中竟也有赏赐发下?如此看来,谢家当真是深得圣眷。便有人暗自记下回去要提醒夫婿子侄。谢罗氏虽然同样有些惊诧,却没有表露在脸上,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带着诸位夫人一同朝前厅去了。
不论心思绕了几轮,众人脚下却是不停。所幸谢府祠堂与前厅相隔不远,不过片刻后,众人已到了前厅。
前厅里早有机灵的丫鬟小厮设了香案焚了香,众夫人略等了片刻,宫中来人就到了谢府门前,很快便进了前厅。只见那中官手捧懿旨,高呼一声:太后娘娘懿旨到,众人齐齐跪下行礼,只听得他念了一通褒奖之言,赏了一堆珍玩器物。
中官一边念着圣旨,一边回想着方才瞥见的众人神色。自然,在场诸位都是宅斗的个中好手,将神色掩饰一二分并非什么难事,可中官在宫中浸淫多年,眼神自是比旁人毒辣的多。这褒奖之言无甚稀奇,左右也都是那些惯常用来夸人的话;而珍玩器物虽然珍贵,但也不至于到让众位京中贵妇惊叹的地步。真正让她们惊诧的,只怕还是谢家的荣宠吧。
如今这谢家,的确是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啊。
中官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句。
懿旨念罢,谢华晏等人领旨谢恩。谢家人又恭恭敬敬地打赏了中官一两银子,这才送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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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热闹了一整日,待到谢华晏回了无竹斋,已经能隐隐听见打落更的声音。
垂灯手脚伶俐地替她卸了钗环。一头乌缎似的长发流水般倾泻下来,紧绷了一天的头皮总算得到了放松。谢华晏微微舒了口气,开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镜中的姑娘。只是精致的眉眼在昏黄的烛光下更添了三分朦胧,只能瞧个轮廓,于是思绪便渐渐散了。
回无竹斋前母亲曾嘱咐称她已经递了牌子入宫,明日一早便要谢华晏随她入宫谢恩。
入宫啊
思绪沿着这条线一寸寸蔓延,谢华晏的唇边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意,一点一点扩大。那笑容极美,让她本来因过分精致而显得不大真实的五官一下子鲜活生动起来,像是一副过于追求技巧的画卷终于添上了最后的一笔写意风流。
钗环早就卸下,垂灯退后两步,安静地站在阴影里,默默地算着时辰。直到一阵风从半开的窗户里吹进来,烛光晃动,恰映在铜镜里,光芒一时刺到了人眼,谢华晏才好似被惊醒一般问了一句:几时了?
垂灯微微挪了几步,让自己重新出现在光线中,免得惊到了姑娘,随后道:回姑娘的话,戌正差一刻。顿了顿,又问:姑娘要歇了吗?
谢华晏应了一声,垂灯便出去唤了那些端盆捧巾的小丫鬟进来,与锁烟一道服侍着谢华晏梳洗更衣。看着姑娘睡下了,垂灯这才取了床塌两边的钩子放下床帐,又小心地将灯烛自外而内一一盖灭,只留了离床帐稍远些的两支,既不妨碍姑娘安睡,又免得姑娘夜半醒来时难以视物。随后她退出里间,和衣睡在了隔间榻上姑娘不喜欢里间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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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华晏是被隆隆雷声惊醒的。
她没叫人,也没起身,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闪电在一瞬间照亮屋子,几缕光线透过绫罗帐,映出了帐顶绣着的数枝三月桃花。
幸好临走前吩咐花匠将那些花儿搬进花房了,否则若是被雨打残,父亲定然要心疼不已,不念叨上几个月想必不会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