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蓉上前一步,打断了林氏的话。
她是医女身份,和徐家聘请来府中执教的先生们一样,拥有作为门客的礼遇,和徐家家仆不同。她不需要对国公夫人行礼,上前率先扣住了傅锦仪的手腕子,这才用另一只手直接蘸了茶水,写在林氏身前的茶几子上道:
夫人稍安勿躁。少奶奶和花姨娘的事情我方才都知道了,少奶奶病症特殊,需要单独问诊。至于花姨娘,待会儿看过少奶奶,我也会单独给姨娘问诊。
林氏立即明白,将屋子里几个心腹的下人遣出门,随后亲手扶住花朝,先行避让至侧间的暖阁里。
空荡荡的内殿里只剩了小蓉和傅锦仪两个人。这也不是林氏心大,而是曾经,傅锦仪和徐策都郑重地告诉过她,小蓉是可以完全信任、甚至可以托付生死的人。
林氏干脆利落地将傅锦仪的命交到了小蓉手里,她不想做任何犹豫来耽搁小蓉问诊。
屋子里一片死寂。没有人声了,小蓉闭口多年,不发出声音早已成为她的习惯;而此时的傅锦仪,她双目微睁,呼吸略显急促却面色沉沉,似乎有无数的心事,却不知如何开口。
小蓉望着她。
请您先服用安神丸。她将一只瓷瓶里的三颗药丸递到傅锦仪手心里,再次用茶水写了一句话。傅锦仪乖巧听话,张开嘴送了进去。小蓉便又请她解下身上披着的大氅,倚靠在床头,自己轻轻捏住她的手腕子。
你想起来了,是不是?小蓉写下第三句话。
傅锦仪点头,长长地叹一口气,终于开口了:是啊,我想起来了。我是傅锦仪,我是皇室赏识的人,我是国公府大房的主母,我曾做过很多惊天动地的事情。我终于明白,我的身份究竟意味着什么,我是傅家的庶女,却也是徐策的正室。我是没有根基孤身向前的浮萍,却也是握着数不尽的权势和力量、能够左右朝堂的荣安郡主。我曾贪生怕死在夹缝中周旋求生,也曾以身作饵在宫变里一掷决生死。
傅锦仪回过头,淡淡笑看着这位面容损毁的医女:蓉医女,我没事了,你不用再担心。
小蓉平静地望着她。
突然间,小蓉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转瞬间那一抹笑颜消失地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傅锦仪。她第四次对傅锦仪写字,最先写下的,是对方的名字。
丢失的记忆永远不会消亡,只是被你珍藏在了莫名的角落,一时之间找不出来而已。小蓉继续写道:你终于找回你自己了,傅锦仪。
傅锦仪看着小几子上的字,面上的喜色再没有掩饰。她噗嗤一笑,抓住了小蓉按脉的手指:我真的没事了吧?我的病,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