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园里的日子既忙乱又奢侈。
只是这般乱糟糟的日子,大房一家三口倒过得心神愉悦。傅锦仪忙着和省吃俭用的林氏斗智斗勇,偶尔拉徐策帮忙。林氏每日瞧着儿子媳妇来请安,许久没过上正常日子的她一时间精神恍惚,几次在徐策陪她用膳的时候都觉着自己在做梦。徐策每每回了府,先到母亲跟前请安,稍微有点空闲就又能拉着母亲和妻子一同用晚膳,不过几日下来他就产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
这个感觉,似乎是一个叫做家的东西。他童年受尽虐待,年幼出走兵营摸爬滚打,成人后纵横官场,他的人生里除了权谋和战场,就只剩下仇恨。如今,他有了妻子,又有了母亲。
一夜之间很多东西都回来了,就像很多很多年前,在他一两岁时模糊的记忆中,那些珍贵而又苍茫的画面。他以为再也不能拥有,却没想到还能得到。
他不得不承认,傅锦仪做得对。他之前和林氏一样,畏手畏脚,不敢对徐家动手,也不敢破坏他和那个所谓的父亲之间谈判的条件。但傅锦仪跨出去的这一步终于让他明白,很多事儿,是等不起的。
真到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那一日,哪怕他挣来整个天下,又有什么用。
只是这般畅快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
六月烈日灼灼,到了七月,老天总算下起雨来。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宫中太后、皇后跪拜祈雨有了成效,纷纷感念其恩德;可没想到,这雨一下就是半个月。
还没停。
从干死变成涝死,今年夏日的气候着实反常。不少笃信佛、道的高官们心里寻思:该不会是圣上今年实在有些荒唐,老天瞧着才不高兴了只是这话是绝不敢宣之于口的,唯有几个胆子大的御史上了折子,请求皇帝废黜狐媚祸主的丽嫔。
结果不言而喻,圣上面上不动声色,几日后却找了别的由头发作了几人。如此便无人再敢劝谏。
雨依旧淋淋漓漓地下着。
对农户来说,这样的雨水不啻于是灭顶之灾,而对高门大户的贵族们来说也不好受。傅锦仪打听到了,这连绵的雨水是从南到北一条线的,大秦国东边的半壁江山几乎都被笼罩。京城这边还算是好,南边江南一带,已经因为暴雨发了洪水,殃及千万百姓,连达官贵人都不得不举家搬迁。
这些搬迁的人家大多北上,在亲戚家里暂住几月,等雨季过了再返乡。在这么一个庞大的队伍里,自然也有不少徐家的亲戚。
徐家家大业大,对旁支的亲戚是能帮就帮的。傅锦仪本也不甚在意,反正花的不是她的钱。然而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些投奔过来的亲戚中,有一家子可是她的老熟人了。
而且是很尴尬的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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