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说道:“你的用心是主仆间的用心,但你分明知晓冯嬷嬷要的并非这个。妹妹可否用亲人的心思去侍奉?嘘寒问暖,倒也不见得是件难事。”
何采清冷一笑:“姐姐只想着我身为外孙女的不孝,可又知她身为外祖母的不是?”
沈氏愣了愣,柳眉紧拧:“冯嬷嬷确实是对你母亲有愧,但对你倒还是好的。”
何采默然不语,良久才道:“但凡怨恨一人,总不会平白生恨。希望姐姐能谅解。”
沈氏叹气:“你若如此无情,如今又没孩子,只怕老太太也不会再喜欢你,你就当真不怕二爷日后将你打发走么?”
何采闻言,眸色越发黯然:“打发?”末了那姣好面上萦绕苦意,“李家待我宽容,我心中感激。只是若二爷留我不过是看在老太太面子上,这个家,也无可恋的。”
沈氏已是劝无可劝,只好又好好说了一番纲常道德,这才离开。
婢女收拾茶杯,见何采神色怔然,那明眸氤氲雾色,不由担心,唤了她几声姨娘,才见她回神:“姨娘可是身子又不舒服,快进屋罢。”
何采轻轻摇头,又伏在栏杆处,淡声:“在外头凉快。”
婢女说道:“奴婢去拿件衣裳给您披上。”
何采应了一声,夜色寂寥,却比不过寂寥的心。
入了冬,冯嬷嬷的病愈发重,已是无力回天。李家是大户人家,养个垂死的老嬷嬷在家,总是不太好。只是老太太没出声,沈氏也不敢多说。倒是冯嬷嬷识大体,主动要求搬出去,寻个安静的地方度日。
李老太叹气,顺了她的意。沈氏便托人寻了处清静的好地方,将她安置好。
何采也依旧是每日卯时过去,申时回府。
这日下人熬好药,何采接过要喂冯嬷嬷喝下,冯嬷嬷抬了抬手,让其他人退出去。细看她这外孙女,不由又落了泪:“你与你娘,长的有九分像。见了你,便像见了她。”
何采放下碗,递了帕子过去,淡声:“药凉了更难喝,先服药吧。”
冯嬷嬷不肯,问道:“你们娘俩可是真的不愿原谅我这老太婆?采儿,你听我说,老太太对我有恩,若不是老太太,我早饿死街头,又怎会有今日的你。当年我将你娘送人,也是万不得已的事,况且那户人家家世良好,也没委屈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