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的话,嫂子留我们住宿,我们就已经是感激不尽了,您这还亲自下厨给我们热了饭食,我们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的好。”关震说起客套话来是一句一句的,根本不用思考。
妇人的手艺不错,但李照并没有取了兜帽享用,只是说了一句自己面貌因病有损,恐吓到孩子们,便坐在一旁看着关震吸溜吸溜喝个不停。
到后半夜时,那两个孩子总算是玩累了,一个歪头就倒去李照的脚边,攀着李照的靴子开始呼呼大睡,另一个则是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上,打起了呼。吴平安见状,赶忙起身,抱歉地说道:“这孩子真是不知礼数,我这就把他抱回去。”
李照说了句没事,接着俯身将孩子抱到自己怀里。
“孩子给我,我先领您去休息吧?”妇人在这么一小会儿与李照的相处中,已经不知不觉地将李照的身份给抬得比自己高许多了,故而下意识就用了敬语。
后头喝完最后一口汤的关震眼珠子瞟了一眼妇人,心里嘀咕道,这乡野村姑倒是有眼力见得很,难得,难得。
“无妨,您先领我去休息,我可以抱这一路。”李照的靴子尖勾着三秋不夜城的系带,一抬脚,便将剑给勾得飞了起来,随后轻声攥在了手里。
妇人前头领路,时不时会反手拍一拍背上动弹的小女儿,侧头时,脸上徜徉着温柔。
真好。
紧随其后的李照看着这一幕,心中升腾起些微的暖意,乱世之下的小人家,才是最应该被关怀的。吴平安一家能因为一纸任令坚守翻江村至今,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往后这朝廷可没有什么资格对他说道的。
堂屋里的关震本来是想借解手的机会溜了算了,转念一想,这李照手握重兵,刚才他又失言说了自己的老家,若对方查到自己老家去,绑了自己的妻小,只怕要遭。
故而到最后,关震兜兜转转,最后又老老实实地睡在了吴平安给他安排的客房里头。
这一夜若是这样,便还算安详。
而就在李照睡沉之后,几道黑色的身影从村头一路纵闪到了吴平安家的大院门口。这一行六人,黑衣蒙面,个个手里都握着开了刃的长刀,一看就不是善茬。
吴平安一家此时已经歇下了,因着主人寝居和客房相隔甚远,即便是有什么大动静,一时半晌的,也吵不到客房去。
这是吴平安当年如此搭建院子的用意,只是这用意到今日,却是引发了祸事。
一声尖叫猝然而止。
睡梦中的李照被这点细微的动静吵醒,连忙披了袍子起身出门,她一抬头,就瞧见了天边晕染着点点金色,晨光熹微。
隔壁的关震睡得正香,根本没有醒来的迹象。
李照也没想着去吵醒他,抄了三秋不夜城之后,便赶忙往吴平安一家所在的主人院子跑去了。
这越走,李照心里就越是发慌。她的鼻尖能隐约嗅到淡淡的血腥味,而这一抹血腥味意味着什么,是一个她不愿意去深思的答案。
长廊底下燃尽的香烛被人踩成了一摊,檐下滴滴答答落着浑浊的液体,远处的花圃也被粗暴地掀翻了,粮食和花卉碾了一地,到处都凌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