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粮一收,涣生的父母就带着小儿子趁夜逃离了外城。
那头,涣生进到监作坊之后,却意外的没有因为过度劳累而猝死。因为他很聪明,他知道如何去避免日以继夜的劳作,且同时还能不耽误监作坊的整体进度。
关爷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涣生的。
涣生每天一副要死不活的病痨鬼模样,明明看着吊儿郎当,手上的活也半点也没有落下。十分好奇的关爷趁着小休时,溜过去找涣生请教。
“没什么,我只是不想死。”当时的涣生是这么回答关爷的。
他靠在长街的矮墙上,双手抄着,撩起眼皮去看关爷。在他那过于细白的脸庞上,并看不到什么求生的欲望,反而是他眼底的青黑衬出了一片死相。
“你别唬我,这里面谁不想死?”关爷睨着身前这个矮小瘦弱的少年,鼻间轻喷一口气,说:“但只有关爷我,是从上次轮换里活到现在的。”
他的言语中并没有什么自豪,有的只是担忧。
只有一种情况下,监作坊里的劳工不会被灭口,那就是三个月期满之后,依旧身体健康,且对原工作保持高度的熟练。
关爷虽然因为被那大铁炉子灼伤了一只眼,可他早年间走镖练就的健壮身体让他比其他同批的监作坊劳工要能熬得多。
所以在第一个三月期满时,只有关爷是能扛得住英吉利亚人的身体测试的。
但很快,关爷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没有被拉出去灭口的劳工会跟着次批外城送来的劳工一起送回到监作坊里。可谁还能经得住这监作坊第二个三个月的劳作?关爷继续是再看到监作坊坊门的那一刻,就已经预计到了自己的死期。
现在,他发现这个小痨病鬼居然能在这种高强度的劳作中存活这么久,而且还没有耽误进度,不会被拖出去接受惩罚,这让他从中嗅到了一点生机。
只是遗憾的是,涣生对身边的人并没有什么同理心。
他不关心关爷是不是快死了,也不关心身边的人是不是到了极限。他每天除了吃饭和劳作以外,剩下的那么一点点睡觉时间,都用来钻研监作坊里的守备替换规律。
要活着逃出去。
这是涣生唯一的愿望。
他要去问问阿爹阿娘,为什么舍得为了一锭银子和一袋粟米就把他送进这种地狱,明明此前他已经为家里做好了逃离祐川的计划,明明他已经帮爹娘存好了跑路要用的粮食,明明已经有无数人死在了监作坊。
凭什么?
涣生的心里始终响彻着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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