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季百里的立场和性格,答案自然是该死。但他还没说出来,眼神就先瞟到了一旁不置一词的丁酉海。
丁酉海的恶要比吃人轻吗?主子不照样收留了他。又或者,一如松无恙那样的疯子,不也留在了主子身边?
于是,这答案便梗在了季百里的喉头。
他有些看不明白主子,不单单是看不明白她小小身体里的偶尔迸发出的那股热血与奇思妙想,更看不明白她为什么丝毫不掩盖自己身上那种,与那些救世济民的圣人们大不相同的特质。
像是看出了季百里的困惑一般,李照摸了一把手背上的细小伤口,将点点渗出的血珠揩去后,说道:“我不是圣人,季先生,我只是一个想要活下去,偏偏又掌握了不小权柄的普通人,我会怕死,会被触动,也会冷血。”
做什么样的选择在她这儿不会有定式,全看面对的事情到底能威胁到她、威胁到整个计划几分罢了。
毕竟,人这样一种复杂的生物,很难轻易地被某些单一的标签去归纳总结。
李照说完,拍了拍手上的脏污起身,露齿笑道:“但总的来说,我不会让季先生后悔出山,也不会让季先生一腔抱负空托。”
豪言壮语之后,李照就匆匆上马与丁酉海出发了,连身上那点伤口都没处理。
丁酉海单手策马跟在李照后面,等到出了都崩岭地界,才问道:“小照,其实在这一点上,我是同意季百里的。你留着都崩岭的老人妇人我可以理解,但小孩子不能留。”
留了便是隐患。
“是吧,孩子们心里有仇恨的种子,若是长此以往,长大了必定会成为我自取灭亡的引子。”李照双腿一夹马腹,手腕又缠上了一圈缰绳。
她偏头瞧了一眼前头的路,勒着马儿领丁酉海走林间小道穿插,口中继续说道:“但错的不是他们,是这个世道。”
所以她不想杀。
在那些人向她举起武器要与她同归于尽的时候,她可以说服自己动手,但当他们已经束手就擒,且不论这束手就擒是主动还是被动,只要他们没有再拿起武器,她就说服不了自己去绞杀这么多人。
况且,若是将人肉明明白白地摆在他们面前,他们还会不会吃,还会不会对她报以怨愤,也未可知。
归根结底,这些人也是受害者。
丁酉海憋了半天,才挤出干巴巴的四个字来:“你有仁心。”
当然,李照清楚他想说的,其实是优柔寡断。
可李照并不觉得自己这是优柔寡断,起码现在,他们没有威胁她、威胁她计划的能力。
“他们会发现的。”李照抿唇笑了笑,说:“我虽然不会主动去戳穿他们过往所吃的到底是什么肉,但人肉到底是有别于猪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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