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
“放心不下阿嫣?”
“你不是听到了么,她未必愿意长留。”
司裕既已脱去王府车夫的身份,便无所谓身份尊卑。从前受命行事时,他不是没试过刺杀皇亲国戚。都是血肉之躯,真被杀了倒在地上,都要入土下葬烟消云散终成枯骨,不同之处只在于这种贵人身边防卫严密些罢了。
藩王抑或走卒,在他眼里都没多大分别。
这话说得也毫无顾忌。
谢珽喉头一噎,眸色随之微沉,“你莫非在等她和离?”
司裕其实没想过这种事,只望着远天道:“她在哪,我就在哪。”
反正他无家可归。
这天地广阔,苍穹浩瀚,只影来去时,那个笑盈盈的少女是唯一的牵系。自幼被困在谷中,无时无刻不危机四伏,磨尽感情嗜血长大,世间于他而言沉寂如寒冬,危险如暗夜,除了生存与危险之外再无他物。
而她,便似清晨亮起的曙光,暖风带来的春意,在枯寂的冻土之上绽放出一朵温柔的花,让他窥见红尘里的一缕风情。
即便隔着深深庭院,亦如春风拂面。
自幼活在朝不保夕的幽暗深渊里,就连这条性命似乎都可有可无,司裕从来不敢贪求什么,但这话却也纯然出于肺腑。
谢珽看着他,一时间五味杂陈。
要说心里不酸,那是假的。
自家妻子被旁的男人惦记着,从来都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何况司裕原就与阿嫣相熟,舍命救护的情分不止是主仆间的耿耿忠心。
但他也没法说什么。
毕竟,司裕做车夫的这段日子里从未有半分越矩之举,还曾因阿嫣的一句叮嘱,于险境中拔剑相助。
熟悉的窒闷感又堵在了胸口。
却多是因自身而生。
生在王府,享尽尊荣,既袭了这王爵之位,握住这铁骑雄兵,他身上自有要背负的责任。在夙愿达成,山河无恙前,他注定没法像司裕那样抛开一切,将身心都系于一人。而成婚之初的差错使然,他和阿嫣之间确乎尚有些隔阂,令她仍不敢放心托付,存有和离之心。
这都与司裕无关,是他咎由自取。
谢珽心里平白生出担忧,却未流露半分,只拿指尖轻敲着石桌,道:“今日叫我来就是为说这个?”
“那些刺客。”司裕仍惜字如金,不带情绪的沉静眼眸看向了谢珽,“他们来自何处?”
谢珽微诧,却也很快想起来了,当日王府侧厅上,谢瑁指认司裕的身份时,就曾以所擒刺客的口供为依据。只不过当时他负伤前去,原就是强撑着身体摆出凌厉气势,后又亲眼看着谢瑁服毒而亡,心神剧震之下,一时间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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