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了一眼一身湿淋淋,眼睛通红, 唇角破损, 从未有过如此狼狈世子。只见他紧紧握着小哑巴的手, 眼睛一直未离开过她, 不断的替她擦拭额头上的冷汗,连眼皮子都没抬过。
孙太医知道现在叫他喝药是劝不进去的, 只得道:“小七姑娘寒气入侵,老夫开了一些药浴,待会儿世子给她浸染半个时辰, 驱逐身上的寒气。否则到了晚上高烧不退,就麻烦了。”
“立刻着人准备!”
孙太医微微叹气。差不多十年前, 他见到齐王也是这般, 一个从不喜形于色, 杀伐决断的男人见到王妃不行了以后, 哭得跟个孩子一样, 简直是闻者伤心, 听者落泪。
十年后, 他的儿子,一向冷情的世子也是这样,为了一个女人跟丢了魂儿, 要了命一般。
他行了一辈子医,到头来见的最多的,也最让无解的,便是这世间痴男怨女的情爱。
这世间所有事情都有迹可循,都有法可解,唯有“情爱”二字无解。
可见“情”字一毒,一旦侵入骨髓,无药可救。
它叫人高兴,人便高兴,无尽欢喜。叫人肝肠寸断,人便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它顷刻间摆弄着世人多情人的生死。就连佛祖都言,人生有八苦,其中“求不得,爱无能”最摧人心肝。
他区区一世俗庸医,医得了病,却医不了心。
孙太医收拾收拾药箱,正准备要走,又忍不住瞧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女子,只见她面色苍白如纸,因为起了高热,唇色嫣红的少女,脑海里闪过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可是他年纪大了,最终还是没能想起来,背着药箱由药童撑着伞出去了。
待他走后,屋子里淋了一身雨水的齐三瞧着自家主子半条命都要没了,求救似的看向自己一向足智多谋的义父,想让他劝一劝。
言溯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两人前几日还蜜里调油一般,怎小七出去了一趟,便似变了个人。她平日里见谁都是一副笑模样,今日竟然发了如此大的脾气,更是不管不顾纵马闯入了阿楚平日里谁也不让进的藏宝阁。
他思来想去,认为一定是与赵雪妍相关。
或许她已经知道了。知道阿楚从一开始,不过是瞧着她背后神似赵雪妍,才将她留在身旁。
只是他没想到,小七并没有被所谓的世子妃所能带来的荣华富贵迷了眼,毫不犹豫的拆穿了这一切。这样至情至性的女子,阿楚短短时间爱她入骨,也情有可原。
现如今他瞧着眼前的情况,恐怕二人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至于开解的话,他自己尚是局中人,二十年走不出一场梦,又如何劝解的了别人。
言溯抬眼瞧着灰蒙蒙的天,一时伤怀不已,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这样无遮无拦的进了细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