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了书房小楼,如今这几日,秋雨下得愈发频繁,屋檐下一团暗沉沉地昏黄,雨滴顺着檐角滑落,夕阳照射在几案上.霞光中,荀桢依然坐在那儿,铺纸提笔,对着一盏铜雁鱼灯,烛火映照着那抹清瘦的身影,氤氲了一室的墨香。
几十年的时间,他就坐在这儿,一坐就是一辈子。
“那便多谢小友体谅了。”
“小友可否帮我加些水?”
“我……我不大会……”
“小友不必紧张,随便添些便是,就当是练手吧……”
王韫慢慢地坐下。翻出几案上堆叠着的一本本书、一张张纸、一支支笔。翻出荀桢交给她的《灵飞经》,翻出荀桢送给她的砚台。
“此贴是我当初摹的《灵飞经》,本是交给玉烛练字用的。”
“小友的字并非不好看,只是小友的字十分工整,太拘泥于规矩了,小友若是初学楷书,字帖灵秀精妙,又不失变化,颇适合你。”
太拘泥于规矩了吗?王韫挽起袖子,认真地在纸上落笔。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望着纸上的字,王韫摇了摇头,确实太拘泥于规矩里,只是没人能在身旁指点了。
天色已经黑了,王韫亲手点亮了桌角一盏灯。雪晴来寻她,又被她打发了回去。今晚她想在这儿睡,等明天,她就会依荀桢以前的话把他的书带到书院,把书房锁起来。
荀桢的书很多,满满当当地塞满了马车厢,担心她一个人应付不来,方以默卢恺之他们也都来了。
“含玉。”方以默望着她,神色犹豫不决。
王韫明白他是在担心她的心理状态,摇摇头示意没事,王韫又自己亲手去抬书。
荀桢的去世让方以默成长了不少。他已经决定不去参加科举,而是回去继承家中事业。
说话时,方以默苦笑,直言自己担心卢恺之,“我担心的是安康,他一直想我能同他一道儿。”
“既然你已经决定,不如自己和他好好谈谈,相信他不会怪你。”
书院因为荀桢停课了数日,以示哀悼,学生们仰慕荀桢为人,甚至有个同荀桢才见了一面的学生,听闻噩耗时当下便恸哭不止。
把书交给罗元亨处置,和罗元亨说了会儿话,王韫便打算回到府上,府上还有很多事在等着她,她暂时抽不出时间在书院待太久。罗元亨表示理解。
却不想,还没踏出书院,罗安泰忽然拦住了他。
“含玉,能否和我来一趟。”罗安泰轻声询问。
他也成长了不少,好像长高了,也变得更加坚韧,再也没当初红了眼眶泪水直流的样子。
“什么事?”王韫问。
他神色温柔坚定,已经颇有了荀桢年轻时的样子,无怪乎荀桢从前最偏宠他。
“能否和我去一趟以德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