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仙人,他会老去当然也会死亡。
王韫被莫名的情绪所感染,轻声道,“十八。”
荀桢道,“小友,十八岁便不再是个孩子了。我知晓小友被令尊一直护着,我也能保小友一生平安无恙。”他叹道,“只是,世事无常,若我去世,一旦发生了什么变故,小友你又会如何做?”
王韫想过,想过荀桢去世,那时她以为荀桢只是一个色心不改的老头,半截已经入了土,而现在,她不敢想荀桢去世,短暂的相处她已经由衷地喜欢着敬佩着眼前的老人,她垂下眼睫不再吭声了。
“小友,自己作主不是任性地口头随便一言,小友想要自己作主,须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可以,否则,仅仅是一句好听的空话罢了。”
荀桢瞧她的样子,似乎是考虑到她的心情,收起了略显严肃的神色,弯了弯唇角,“我知晓小友害怕着什么,只是小友,你该抬头好好看看我。”
王韫依言抬起头。
荀桢依旧面带笑容,他的眼神温柔得仿佛落满了星光的湖水,深邃清,又像面对孩子一样饱含包容与鼓励。
“小友,你看我是真是幻?”
王韫对上荀桢的目光,“先生当然是真的。”
荀桢笑道,“小友,你摸摸灯罩。”
王韫学着荀桢的动作,摸了摸铜雁鱼灯的灯罩,微微的温热从灯罩表面传到手心中。
荀桢道,“虽有‘凡有所相,皆是虚妄’的说法,但是小友需知晓,你所处的是现实,小友那么聪慧,我相信你能明白我之意思。”
王韫摩挲了一下灯罩。
如此鲜明的温度,她能感受到出来是初春夜晚的凉风,也能感受到灯罩的温热,能听到荀桢温和从容的声音,也能听到自己缓慢而有力的心跳。
这早已不是她所处的时代了。无论她有多不愿意,她都要去接受去面对,当然也包括王家的那些家事。
或许她一直处于被动,除了她不愿困在宅院中宅斗,也和她很难有代入感有关,她就像是在看一部古装剧,是个置身事外的看客,却一直忽略她早就和她以为的剧中人物纠缠不清。
她认命般地松开了手,苦笑道,“先生怎么发现的我一直在逃避的?”
荀桢轻叹,“我若是看不出来,不有些察言观色的本事,又怎会有今天的薄名?”
是她疏忽了,她一直以为自己表面上已经做得很好了,想不到的是依旧瞒不过荀桢,瞒不过这个曾经的内阁学士。
荀桢道,“我那些学生,张廷溪和方以默虽不如卢子恺等人稳重,但他们都是些俊才,我今日之意不在于你们相互认识后以辈分相称,更希望日后小友能同他们多多相处,若能引为至交好友那便再好不过。”
“小友,我希望你千万莫要画地为牢。”
夜风萧萧地吹着窗上的竹篾纸,荀桢的声音清晰地在房间里响起,又慢慢被风吹窗纸的声音所掩盖。
她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