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太嫔双目圆睁,半晌只讷讷重复了削藩二字。成恩只觉得他扶住的那双手轻轻颤抖,良久忽闻道,“六郎若是失了封地,会不会即刻返回京城?我……我是不是很快便能见到他?”
成恩心中一沉,缓缓摇首道,“娘娘,朝廷削藩岂是如此简单?届时王爷不仅会失掉兵权,失掉封地,恐怕还有性命之虞。”
如太嫔“啊”的一声,旋即捂住口,须臾才放下双手,疾道,“不会的,皇上是仁君,他不会行残害手足之举,我不信……”
成恩眼中如蒙水雾,半日咬牙道,“皇上业已行过此举了!娘娘,旨意月余之内已至湘、蜀、岷几处藩地,诸王或有踌躇,或有抗命,皆被朝廷已雷霆之势扫荡。日前臣得悉,湘王自知赴京难逃一死,已与王妃等亲眷举火**。蜀王进京不到两日,便被太后下旨圈禁于宅邸,来日只怕也是凶多吉少。皇上虽不曾有过明令,但形势如此,何况还有太后在前朝左右时局。先帝诸子中,王爷一向最受太后忌惮,他日圣旨传至北平,无论王爷接不接旨,俱是难逃几位兄长的命数。”
他每说一句,如太嫔眼中神情便黯淡一分,然则他依然不得不再说下去,“此乃非生即死之事,王爷亦没有选择。如今朝廷正集结兵力,只要王爷稍有异动或是抗旨不遵,便会立即发兵征讨。日前臣闻得太后与皇上商议,要以娘娘安危要挟王爷,更有甚者,竟意欲将娘娘送至阵前,逼迫王爷就范。索性王爷早有预见,所以今日臣前来,便是要将娘娘……”
如太嫔忽然扬手止住他的话,凄然笑了出来,道,“你的意思是,六郎一定会反,一定要和他五哥相争了?”
成恩怔了怔,到底还是重重颔首,旋即道,“娘娘,您总不希望看到,王爷惨死于太后手中罢?”
良久缄默过后,如太嫔幽幽叹道,“所以,他注定要做乱臣贼子,注定日后难见先帝,难见列祖列宗。”
她神色空茫,却并不再畏惧,半日轻轻笑道,“这是他的选择,我也没有能力阻止,他虽极孝顺我,可也一向都是个极有主意的孩子。他能有今日,也全是他自己筹谋,自己挣出来的。他要活命,他要那个位子,我都拦不住。他叫你来告诉我这些,我如今已都清楚了。我帮不上他,也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她语意淡然,听得成恩心内越发焦躁,膝行两步,哀恳道,“娘娘,王爷一向最为牵挂的人就是您,今日臣前来就是为着您的安危。倘或两军对阵,朝廷将您置于阵前,王爷又该如何自处,如何面对娘娘您?”
如太嫔淡淡笑道,“那又有什么,我一个垂垂老矣的妇人罢了,就是死也不足惜。他心里若还是有他的大业,就不该为我而有所动摇。”望着成恩惊痛迷惑的目光,她再笑道,“他连与朝廷交兵都不怕,尚有何惧?这一开战,会死伤多少无辜之人,那些人的性命便都不值得挂怀了么?说到底这是他们兄弟间的事,是他们李氏自己的事,又何必牵扯上万千将士,黎民百姓?你告诉他,既然心意已定,就不该畏首畏尾,他的母亲和任何一个人比,都是一样的,并不会比旁人更值得他顾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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