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他垂目笑了一笑,却好似并无苦涩,也并无讥讽,半晌又趋近拉起周元笙的手,走到椅子上坐了,其后也不放开她的手,仍是松松地握着,“倒是那枚戒尺,其后派上了不少用场。举凡太子当笞,那戒尺便会落在我身上。我起初当真以为,除却太子,他对其余的儿子大约皆是如此,谁知我又想错了,原本他只对我一个人是这般态度。知道了这点,我慢慢也就没那么在乎了,学会装出诚惶诚恐认罪的态度,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派人去申饬母亲。”
他忽然停了下来,似乎说到这里,这段回忆便到此为止了。周元笙不禁盯着他仔细看,昏暗灯火下,也只见他神色如常,清冷淡漠,倒好像方才故事里的人和他并无关系。
“可他到底还是给了你机会,”周元笙试着提醒道,“不然你不会有目下的成就。”
李锡琮转头看向她,蹙眉半晌,轻轻点头道,“不错,机会是我寻来的,却也得说是他肯给,不过内中的原因即便不足为外人道,你多少也能想得出来。”闲闲笑了笑,复道,“若是早些年让我发觉,他也不喜欢太子,也许我还能觉得高兴些,可惜知道的晚了,就只觉得无趣。一个人连他所有的儿子都不喜欢,却还要一个个的生出来,他自己也一定觉得很是气闷罢。”
周元笙不禁哑然失笑,良久方察觉出他的话里有一抹如释重负的安然,再看他的神情,果然已是无悲无喜,无嗔无怨。
“逝者已登仙境,什么恩怨也都烟消云散了。他毕竟是给了我生命之人,只是若有来世但愿我们不会再相遇。”李锡琮说着已握紧了她的手,目光中蕴含的温度和他掌心的温度一样,令人觉得暖若秋阳,“阿笙,所以我们一定会有孩子,我会很喜欢他,也一定会好好待他。”
☆、第66章 艳福如斯
咸熙二年春,国丧之于寻常百姓早已是以月易年,过去许久之事,之于亲王宗室,却是将将才可除服,方可恢复从前常态之时。
南风向晚,吹拂着东院中才抽芽的嫩柳轻轻摇摆,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黄鹂隐匿在树丛枝间,偶尔发出一两声清脆啼鸣,这一年的春季虽有些迟,到底还是来了。
宁王侧妃的大丫头的芜茵指挥着一众侍女将晚膳摆在软榻前的小几案上,一面掀开一盅玉盘盖碗,乳白色的汤汁如凝脂,扑面的热气中夹带着一股淡淡药香,若不细闻却也不易分辨得出。
任云雁斜靠在榻上,闻着那味道,已是柳眉扬起道,“这是什么?怎么一股子怪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