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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锡琮摇首,颇有耐心地道,“你和我情形不同,我是打小便如此,待要想装已是力不从心。你一个女孩子,即便出了阁,有些事情还是要娘家人看顾。我劝你别一味赌气和家人闹僵,日后吃亏的是你自己。”

周元笙低头一笑,道,“哦,我晓得了,原来你是怕我没了周家这层关系。虽说他们和你不亲厚,到底还是本朝最显赫的门庭。”

李锡琮听出她的讥讽之意,却不曾着恼,微微笑道,“随你怎么想。我不过白劝一句。”想了想,又接着道,“也许是我想多了,你娘家人原不止这一个。往后离得近的,自有人照拂。”

周元笙正挑着步摇,听了这话,登时冷下脸,道,“你又想说什么?”李锡琮仍是好整以暇的笑笑,“我是说,旁人出嫁都是一副嫁妆,唯有我家娘子,却是两副,难道不足以说明你既有父亲关爱,又有母亲疼惜么?”言罢,自周元笙指间轻巧地拈出一支榴开百子嵌玉步摇,搁在她面前,“我从前说过,你已算难得决断干脆之人,可惜还是胸襟有限。你心里再怀着恨,人家日子照样过得风生水起。在没本事令人痛苦难捱之前,还是不捅破那层窗纸的好。”

这话说完,还未等周元笙反应过来,李锡琮却已抬脚走了。彩鸳立在她身后,看着那枚步摇,呆问道,“姑娘可要簪这一支?”周元笙幽幽回神,想起他方才说话时透着自得的语气,轻啐了一口,到底拿起那支寓意丰美的步摇,恨声道,“如此富贵好彩头,自然要戴上。”

回周府之时,二人依然是一个乘车,一个骑马。襄国公府正门处,早已候了一群人,除却许太君,周氏两兄弟并张、段二位夫人悉数在此迎候。

周元笙一落车,便看见李锡琮向她伸过手来,他脸上带着难得一见的,简直可以称之为温和闲雅的笑容,意态翩然的站在她面前,等待与她携手迎向众人的瞩目。她不免微觉错愕,于茫然间扶上他的手臂,更于一低头间情不自禁地窃笑起来。原来他不单会做冷漠阴郁,轻浮倨傲,也不只会流露赤子无辜,温柔无赖,还可以扮作风雅君子,善知进退。他的面孔如此之多,在不同的地点,不同的人群中转换自若。尽管此刻,他也许是出于照顾她面子的考量,她应该感谢的——但架不住还是于心中揣度,这样善变且不畏疲累,其实大可以去戏台上演上一演,兴许还能成就出一个名角,前途未可限量。

周元笙兀自胡思乱想,却见迎候众人已对着他夫妇二人俯身行礼,她尚未来得及开口,李锡琮已示意身边内臣上前扶起一干人等,口中和悦道,“诸位免礼,小王携内子归宁,乃是拜谒尊府长者,今日宜行家礼。”

周洵远忙欠身道,“臣等遵王爷钧意。”一面举手示意,引李锡琮夫妇前往府内。李锡琮不曾松开周元笙的手,她也只得任他拉着,做出一副夫唱妇随的恩爱形容。二人先去织帘堂拜见许太君,那老封君品阶虽不如亲王、王妃,但毕竟是皇后之母,又兼年长,李锡琮自然不好受她的礼,于是皆令免去,双方才得以从容落座叙话。

见许太君精神有限,李锡琮二人陪着寒暄一阵,便双双出得织帘堂,周元笙自去内院和姐妹相见,李锡琮则被周洵远请去前厅品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