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夫人忙笑道,“不敢劳动郡主,我来罢。”许太君回眸看了她一眼,尚未发话,却听薛淇问道,“这位是?”段夫人面色一僵,半晌垂目道,“妾身是老太太的儿媳,段氏。”
话音才落,薛淇已跺脚道,“哎呦,瞧我,净顾着老太太,一时竟忘了周夫人,该打该打。原是我久未回京,许多人都认不得了,夫人勿怪,权且担待我失礼之处罢。”
段夫人低眉笑道,“是妾身该和郡主见礼才对。”她口中如此说,究竟放不下身段行礼。薛淇也不在意,仍旧挽了许太君,一路行至座位处。随即便有人上前来跟许太君问好,她是皇后之母,趋奉之人自是颇多。那些人见她仍是拉了薛淇的手不放,又不免想到后者所出的女孩乃是储妃人选之一,也许此番许太君亲密之举更是大有深意,便更是连带薛淇一并奉承起来。
这边厢有说有笑,段夫人坐在一旁,只不过隔了一个位子,却是案前冷落。耳中只听得一群人夸赞薛淇衣衫颜色净亮,更衬她绝丽姿容,又言道她袖中香气似带了些素梅味道,甚是清雅别致。林林总总,直听得她冷笑连连。忽地垂下头,看见自己身上的大红色缎锦对襟衫,袖口的金线正是蜀中绣娘一针一线巧手织就,蜀锦历来千金难求,若在往日,不知能收获多少艳羡目光,可眼下却好似寻常物事一般,再激不起一星半点谈资风浪。
薛淇早瞥见段夫人神色落寞,便引着众人笑道,“你们少作弄我些罢,我不过是上了年纪,不敢穿那些艳色罢了。倒是周夫人这一身灯笼锦极富丽,我再羡慕不过的,配上夫人雅致风仪,才是出色呢。”
众人原本并没在意,经她提醒都留心看去,有人当即不怀好意地笑了出来。段夫人容貌本是清丽出尘那一类,素日妆扮也符合其样貌,殊不知今日为与薛淇一争高下,竟择了一件奢华衣衫,她身形又过于纤瘦,实在难以撑得起这样娇艳的颜色,倒有些画虎不成反类犬之感。
旁人心中有数,并不去附和薛淇这番话,段夫人坐在那里愈发难堪,她并不是善于言谈之人,此刻更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解围,只得低头浅浅一笑,避过那些刺目眼光。
正巧解嬷嬷捧了一只小手炉近前,奉与许太君道,“老太太拿着这个罢。”许太君睨了一眼,嗔道,“偏你多事,又拿它来做什么。”解嬷嬷笑道,“晚间风寒露重,还不是怕老太太受了凉,回去再闹病就不好了。”
许太君轻哼一声,道,“就你最巧!我不过赴皇上皇后的宴,就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弄了这些劳什子玩意来现眼,你瞧瞧别人谁还有,没的让人说嘴笑话。”
段夫人听了这话,脸上倏然白了一道,双手抚在膝上绞成一团,银牙咬了几咬复又垂下头去,只装不曾听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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