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笙回到皇极门厢房时,太子确已离去,众人见她迟迟不归,自然盘问起缘由,好在那一场雨落得及时,倒做了她搪塞的口实。其余人等不疑有他,唯有李锡玥着意看了她两眼,目光似有深意,直看得周元笙心里略略地打起鼓来。
这日好容易见了晴,正是游丝袅袅,碧空遥遥。李锡玥央求皇帝许久,终是得了一日的假,几个女孩子不必上学,便在公主寝阁中斗茶品茗,炮制些歌咏春光的闺阁诗,倒也十分惬意。
李锡玥命人将院中的凉亭收拾出来,与周仲莹在亭中赶围棋,宋宜执了画笔,坐在一旁专注描摹庭中荼蘼。谢文姗闲看一道,拈了一枚糖霜桃条含在口中,因问起,“你们都听说了么,昨儿皇上赐了薛家二郎通政司正五品给事中,官职虽不大,难得台谏的体面,这薛二郎大约是要平步青云了。”
宋宜落了一颗白子,慢悠悠道,“探花做了言官,那状元公做什么去了?”谢文姗道,“听说是外放做了个学政,这际遇倒也平常。”说罢,又掩口笑起来道,“谁叫他生的就平常,想是皇上也不耐烦整日看见他。”
李锡玥笑着横了她一记,道,“好啊,连父皇都敢打趣,擎等着我告你的状呢。”谢文姗忙笑着告饶道,“好公主,我不过随口说说,小姑娘家口没遮拦的,您可别跟我计较。”李锡玥抿嘴笑过一阵,复道,“你懂什么,那状元本就该是薛二郎的,只是当日殿试时他那篇文章做得太过针砭时政,自然有人不满,父皇为了权衡才只给了他一甲第三名,为此过后还特意召见他,许了他一桩事呢,不拘日后他想求些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父皇总会应允的。”
众人听了,一时都感慨歆羡起来,周元笙心念微动,禁不住亦有些遐思。忽听见宋宜啪地一声搁下画笔,撇嘴叹道,“镇日画的都是些死物,也没个花鸟让我点缀一下。”李锡玥望了她,笑道,“这个人竟是呆了,难道我们不是活物,你倒把我们都画进去啊。”
宋宜听了,道了句阿弥陀佛,一径摇首,“谁敢画你们几个,若画得不好,公主和几位姐姐还能饶过我去?我可不敢戳老虎眼窝子。”想了片刻,又问道,“哎,那两只白鹤去哪儿了,逮了来我正好画它们。”
周元笙环顾一遭,起身道,“不知在哪处觅食呢,那东西灵性虽好,也须喂饱了才能安安分分任你画,我且去给你寻来。”因指着她,笑道,“今儿你要是不画出一幅瑞鹤图来,再不放你回家。”
宋宜忙道,“多谢姐姐,辛苦姐姐。”周元笙回首一笑,示意宫人不必跟着,独自沿着游廊缓缓前行,一面放眼寻着那白鹤踪迹。行到院子另一头,也未见那两只呆鸟,却已走得有些发热,索性坐在回廊中消汗。耳听得一阵嬉笑声自廊下山石里传来,原来此处回廊正建于假山之上,下面自有一处可供人密语的山洞。
只听一人道,“你可是祖坟里冒青烟儿了,怎么就中了那玉面夜叉的意,凭白得了这些金锞子,到底怎样?还不从实招来。”另一人道,“好姐姐,我是真不知道,平日我连咱们宫门都不出,更别提见着那人了,就是远远地望过几回罢了,话也不曾说过一句,真真不知为何他竟打发人来送了我这些,我如今可是一头雾水,两眼抓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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