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齐月尤时常来此倒并非真要做些什么,她对谢敬严虽无缠绵缱绻的深爱,却也有数十年在战场上跨越生死相互扶持的情谊,况乎谢敬严除了她也未纳妃妾,多年来事事顺她心意,于情于理她都不会这般作践他,不过是扮了男装来听几首曲儿,再尝些宫中不敢酿的酒罢了。
因无客人,楼内大堂只围坐着几位衣衫轻薄、仿佛不知寒冷似的年轻小倌儿。此时一大一小进来,谢敬严奔走之间发丝凌乱,衣裳也有些湿了,看着很是狼狈,倒是小阿旬被他牢牢护在臂弯里,像个毛茸茸的雪团儿,教人一见之下便很是喜欢,有胆子大的便想上前来揉他的脸,却忽地被一把寒光冽冽的长剑直指脖颈,少年声音清冷道:“哪个准你碰他?”
出剑的正是匆匆赶至的谢青匀,他虽仍是小少年,却有自小养出来的皇室威严,加之眼中尚有连日不眠的血丝,又添了杀意,瞧着十分可怖,那小倌儿腿一软,当即跪倒在地。
小阿旬歪了歪头,软软糯糯地喊了声:“哥哥。”
谢青匀见他面色苍白、鼻尖通红,赶紧拿过纪予回手中大氅把小阿旬裹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一双清泠泠的眼睛,他又把小阿旬从谢敬严那接过来,直到把这团小棉花糖严丝合缝地抱紧了,胸腔中急跳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他长出一口气,有些颤抖道:“……阿旬吓死哥哥了。”
小阿旬脑袋埋在哥哥颈间,他有些累了,并未答话。
谢青匀担忧地低头,把怀里的小婴儿抱紧了些,又往谢敬严方向看去,却见这人如木雕般伫立着,目光所及是桌上的双耳衔环青釉瓶,里头插着枝如雪的铃兰。
这时节,各处的铃兰早已谢了,不知何故此处仍有初开的一枝,谢青匀见谢敬严痴痴地望着那花,又难以忍受痛苦一般弯下身大口大口地呼吸,他双手紧紧捂着头,眼中无声地淌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