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临水照面,面上溅着血痕。
苏斐然问:“他是谁?”
谢瑶芳一点点拭掉血迹,声音平直:“情人。”
苏斐然道:“你杀了他。”
谢瑶芳动作一顿,扭头向她,擦掉嘴角一滴血,未擦净,却留下一道红,衬着她笑容艳烈:“你怕了?”
苏斐然答:“有点。”
“你放心。”谢瑶芳大笑起来:“我虽算不上重情,但你若能助我救得姐姐,那么你我往日恩怨便一笔勾销。师弟的仇,我便当忘了。”
苏斐然听着她的笑,看着她额头缓慢绽开黑色魔纹,怔然:“杀情人可以入魔。”
“不,杀爱人。”谢瑶芳照见额头魔纹,抬手抹掉眼角一滴泪水,起身时面色平静,声如死水:“想要心境动摇,自然要杀在意之人,非只情人。”
苏斐然说:“这便是你的‘另有准备’。”
“是啊。”谢瑶芳坦然道:“既然早知要入魔宫卧底,自然要提前备好入魔之法。”
苏斐然接话:“比如爱上一个人。”
谢瑶芳复又大笑,不可抑止,笑后又面如止水,情绪收拾得一干二净,答:“没错。”
苏斐然见她这阴晴不定的模样,想起当初自己杀夫的情景,一个沉淀已久的疑问终于出口:“杀情人可入魔,那么——杀情人,可证道否?”
谢瑶芳闻言微怔,遂席地而坐,问她:“欲证何道?”
苏斐然落座缓声,一字一字:“无情道。”
“未曾听闻此道。”谢瑶芳正色。
苏斐然颔首:“斩断情根而成道,因而杀夫杀妻以证道。”
谢瑶芳斟酌道:“若以至情论之,当断者岂非亲情?该杀者,岂非父母至亲?若是杀夫杀妻,相较亲情,夫妻之情何等短暂,如何却成了天地间最难断难舍之情?此理不通。”
苏斐然既而问:“若杀父母至亲,可能成道?”
谢瑶芳思考:“杀人为乐,道所不取。且‘夫代司杀者杀,是谓代大匠斫’。”
言已出口,谢瑶芳不见苏斐然回应,不禁抬眼看去,却见苏斐然神思不属。
论道即止。
谢瑶芳叹息起身:“杀戮不可入道。唯有司杀者可杀人,余者杀人,便如代木匠伐木,终将伤及自身。”她摸上额头魔纹:“便如我。”
苏斐然点头,起身时仍不免想到那句“代大匠斫”。代斫。代斫剑。她的剑。
她想起铸剑之时,正是她入剑修之道,走上征途,欲重新开始之时。彼时自信满满,豪情纵横,视前方道途坦荡,便取《道德经》中此句,将剑命名“代斫”,意为“代司杀者杀人”。那剑修闻言,却叹道:“以代斫为名,此剑恐怕防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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