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先的客栈出了小事后,谢幼安一行人搬到了只招待士族的驿馆里。游山玩水的三日过去了,陆恒也要忙他的正事了。此地安静极了。她无所事事地望着窗外的一池塘水。心想,看来陆恒是真的不想她插手,连去陆府竟然都还瞒着她。
“难得离开建康城,我们出去逛逛吧。”谢幼安站起身,微笑道。
陆恒被童仆引到书房时,只见陆纳微弯着腰,全神贯注地看着他面前一副巨大屏画。听见动静,方才转过身来,他定定地看着陆恒。
已是花甲之年的尚书令陆纳,双目炯炯,精神矍铄,半点不显老态。
他从头到脚打量了陆恒,方才微微展颜颔首,挥手道:“坐。”说完自己也跪坐在陆恒对面,指着桌上瓜果,道:“仅以瓜果茶水来招待你,不嫌寒酸简陋吧?”
“怎会。”
“我看你这孩子也不像懂茶的。”
不管五六七岁还是三四十岁,在陆尚书令面前统统能被叫声“孩子”。陆纳指了指桌上茶水,道:“这茶哪怕只一盏,价也抵得上平常一桌肉菜了。”
陆恒的确不懂茶,也只会说几句谦虚的话。
“和你这孩子说话忒没意思,怎么不把你妻子谢氏带来?”陆纳想给自己倒杯茶,陆恒见状拿过杯子,帮他斟茶。
“老夫对那谢家的小女郎好奇得紧,听说琴云起雪飞,书可矫若惊鸿,画则栩栩如生,还又擅茶擅玄谈。总之是小小年纪就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她若来了倒可和我谈画品茶。”
不待陆恒搭话,陆纳又疑惑道:“不过世人往往言过其实。你自己说说,那谢家幼而聪颖的才女,真有传得那么厉害么?”
陆恒微笑道:“不瞒陆使君,幼安确比晚辈聪慧的多,传言一半可信。”
“哎,谢家子弟,芝兰玉树,我陆氏子弟是怎么也及不上了。”
陆纳颇有些失落的模样,叹了口气,“想当年,我备下茶水瓜果招待谢安石,却被我那不成器的侄子换掉。他以为满桌珍馐才能体现我三吴大族的气派。”
陆恒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于是只做出安静倾听样子。
“都是俗物。”陆纳只哼唧了句,便笑逐颜开又道:“没想到有一天会南北联姻,谢家的女郎嫁到我吴郡陆氏来。”
陆恒心中一震,凝视面前的陆纳。他那双皱纹颇多的眼睛,带着老者的睿智祥和,旋即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见陆恒脸上意外的神色,不由开怀大笑:“你以为我吴郡陆氏高傲,必定不肯听从今上的旨意,随随便便接纳一个外人做族人,是否?”
陆恒微微颔首。
“本来我确是不同意的。但今日见你,长相实在太给我面子,收你作义子也无妨啊。”
陆纳只有一子名唤长生,却早逝。膝下只有弟子道隆嗣,收为子嗣。即便如此,陆氏族中想要过继给陆纳的子弟,便如过江之鲤般,只要他想,没有不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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