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在她面前两步停下,闻言不由笑了:“否则还能为了什么?你以为老夫是为了二王?老夫虽然恨不得你死,可也从未想过背叛世子,毕竟他可是裴家唯一的血脉了。”
张幺幺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他说过,你此前是裴家的管事,裴家出事后就去了裴夫人身边,裴夫人没了,你又一直守着兰台巷的宅子,我还曾感叹你是这世上少有的忠仆……如今看来,我依然轻视了你的忠心,这么多年过去,郁林肃都放下了,你却还未忘记。”
王伯在昏暗中踱了几步,轻笑道:“世子有一半血脉姓郁,他自然对裴家的仇恨没有那么深刻的,可是老夫不一样。老夫早年读书受挫,被人抢占了功名,正觉人生灰暗险些活不下去时遇到了老爷。老爷虽是个商人,却最是敬佩读书人,为人诚善大方,又爱助人为乐。”
“老夫与他渐渐成了忘年好友,他曾一心想要资助老夫再去考取功名,可老夫已经厌恶了官场上诡谲虚伪,因而宁愿在他身边做个管事、幕僚。日子安安稳稳的,没甚勾心斗角,多好。”
“直到你父亲提出什么‘文正改革’,彻底改变了整个大林朝的局势,也改变了天下成千上万人的人生。”
“其实你父亲心怀天下,大局为重,当初提出改革时,老爷也是支持的,可奈何他贪心不足,不知何为度,竟想要触动别人的底线。”
说罢看向张幺幺:“如今天下穷人都说你父是个好人,可那些因他改革而死的人又有多少人?”
“他为穷人带去了生的希望,可为什么要伤害裴家这样与他无冤无仇之人?裴家所拥有的都是自己祖祖辈辈奋斗而来的,凭什么就要为了那些穷人牺牲?便是夺人田地财产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灭了人家满门?你父大公无私,凭什么别人就要受死?所以你看,他也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罢了!”
王伯渐渐激动,便是身在昏暗里,张幺幺也能看见他那双被仇恨点亮的双眼死死盯着她。
她没想到王伯竟然如此恨父亲,想了想道:“我父亲的所作所为从不是为了个人私利,裴家的事的确叫人惋惜,但你不该将所有过错都推到我父亲头上。便是郁林肃也知道裴家当年先是被人利用,之后又被抛弃,这才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你不用拿那一套说辞来忽悠老夫,老夫不是世子,即便你说的都是真的,但若是没有你父亲这个根源,又怎会发生后面的事?所以,最该死的,便是你们张家人!”
两条手臂被牵扯的好似要断掉,她只能费力垫着脚尖做些缓解。张幺幺苦笑:“您不用恨了,我父亲在十年前已经没了。”
“呵呵呵……”王伯突然笑出了声:“这倒不用你告诉我,毕竟,这天底下恐怕还没有人比老夫更清楚你们张家人的死期。”
张幺幺脸上的表情渐渐僵住:“你……说什么?”
王伯的神情愈发轻松,含笑欣赏她骤变的脸色:“有件事,你恐怕不知道,老夫的祖籍,乃是苏州府水云县。”
“你……”
“老夫便是当年那个为方泽安启蒙的教书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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