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哭得满脸都是泪、数个侍卫驱逐都牢牢抓着门、唤着“姐姐”“姐姐”的男童,也给崔姑母留下挺深刻的印象,她思索一番,还是道:“算了吧。我从前也给阿笙相看了些纳为良妾的郎君,可总是会出些差错,女郎腰板子也挺不直。”
崔姑母摇摇头:“就算是婢子,我也想让她做个正头娘子,便是家贫些也没什么。”
“这说的也是,您向来是心疼身边人的。”唇角微勾,如夫人淡淡地换过话题,“说起来,您院子也太冷清了,怎么身边就阿笙一个大丫鬟?这崔大夫人的主母做的,未免也太不用心。”
崔姑母挺诧异:“我前两日宴会上瞧你们言笑晏晏的,还当你们两个关系不错。”
“不过是面子情罢了。”如夫人轻轻说道,“崔大夫人便是再好,又如何比得上那些年您的恩深义重呢?”
如夫人摩挲一下自己保养得宜的手背,温声说:“谁对人有几分好,妾总是能记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的。”
崔姑母也不在意地点点头:“你这样想也好。”
才说完这话的功夫,掀帘的小丫鬟推开门扉,把食盒放回膳房的阿笙抬步迈进了屋里。
一见女孩哆哆嗦嗦地进门来,像是在瑟瑟抖着雪花的小幼鹿,如夫人就笑了,“阿笙,你的崔姑母实在是心狠,居然只让你一个人在身边伺候。是不是给辛苦坏了?”
阿笙还着实仔细地权衡思考了一下,认真道:“其实还好,内院里也没什么活,很轻省。最主要是不用多说话,比较清静。”
一听这话,崔姑母就笑出了声,把阿笙叫到身边,拍拍她的手,“人太多也未必是好事,心里总是乱哄哄的。把院子一关,虽然冷清,但是在屋里头升起炉火,也总是暖和的。”
真正冰寒的,就只有人心。
缓缓点头,如夫人认可道:“是这个道理。”
冰寒的就只有人心,再没有比这句话更对的了。
用过饭也吃过果子点心后,如夫人柔声告辞道:“虽是您不需要我再称呼一声夫人,可是这些年夫人是怎么样照顾妾的,妾却不能忘怀。不然和那些个白眼狼有什么不一样?夫人便让妾这样叫着吧,不然妾实在良心难安。”
微微点点头,崔姑母眼角的纹路都细密地漾开:“看来你这些年也是真的看开了,这样真好,想当年……”
她说到这里停住,露出个歉意的微笑:“也是我对你不住,幸而你过得还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如夫人婉转笑起来,低下头,轻轻浅浅地说:“是的,已然都时过境迁,夫人没必要再提。”
“夫人。”小丫鬟努力踮起脚尖,擎着绘着大朵鲜艳牡丹的油纸伞,往她头上遮。
如夫人轻轻挥开伞,“说过多少次,背地里不要叫我夫人,就叫我是若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