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长大的婆子连接给崔珩晏磕头:“小公子, 是这丫头失了智,这事传扬出气也会对崔府的名声有害的。”
这婆子狠狠拍一把双桃的肩:“你是连一点体面都不想要了吗?担上个害主的名声,不仅你自己,便是你家人也会抬不起头来的。”
然而饶是双桃的身子都像是风雨中一颗摇摇欲坠的植被, 她却毫不动摇, 对着崔珩晏淡漠的眼睛, 一字一顿道:“还请公子送我见官。”
她拂开身边围拢的密密麻麻的人, 就像是在剔除因害虫噬咬而生出来的树瘿。
崔珩晏点点下颌,倒是没什么感觉, 对左右淡淡吩咐:“听双桃姑娘的。”
他回过头, 最后看了她一眼,“我尊重你的想法。”
头发凌乱枯蓬的女子眼里亮的是葳蕤的火光,要把所有的一切都燃烧殆尽。
在满院的啼啼哭哭声之中, 她向崔珩晏的方向福下身子,膝盖缓缓跪拜在泥土混杂的地面上,认真地行了个此生她最庄严肃穆的全礼,“多谢公子成全。”
然而公子璜却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扶将着浑身轻颤的姣美女郎,声音轻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样,“都过去了,我已经找了医师来看姑母,不会有事的。”
他耐心地和声重复着,“已经全都过去了。”
虽是云泥化作的山雨在催行裙摆,但在杜蘅浓烈轻寒的薄雾的垂笼下,她却觉得这是难得的宁静。
阿笙轻声问:“真的吗?”
崔珩晏扶住她颤抖得更厉害的细弱肩头,接过竹伞为她蔽过所有西风残照。
衣袖相叠,腕间的石链撞出清脆的琳琅声响。
然后公子璜说:“阿笙,不要怕。”
就像初见时那个寂寂无人的午后,面对狼狈落魄的小公子,阿笙也是温柔而不厌其烦地细声安慰:“不要怕,公子不要怕。”
不要怕。
再难再烦心的事情,他们两个人也可以一起蹚过去的。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所以不要怕。
身边是熟悉的味道搭就起的屋檐,一瞬之间阿笙泪如雨下。
却说在这时,一行人急急赶来这僻静的小院,制止双桃要被带去见官的行为,为首之人高呼了一声“且慢。”
仔细一望,这为首着素淡却高雅衣裾的,正是崔大夫人。
本来崔大夫人沉迷礼佛,表示今天听闻佛寺的大师讲解后大彻大悟、顿生禅意,甚至本来说要好好冥想,本来打算不回府、留在山上过夜。
然而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居然在崔珩晏为了姑母回府后,不出一个时辰就加急赶了回来。
当然,崔大夫人声称对府中事全不知情,可能突然想赶回府也是和自己的孩子母子情深,有什么奇妙的感应吧。
不然怎么能恰巧一回府就直奔崔姑母苑落,还能如此迅速地在回来的这么短短一会儿,就已经明白前因后果,直接就拦住双桃他们了呢?
目送因着崔姑母病情担忧而进了内室的女孩背影被遮掩在门内,崔珩晏才调转视线,朗声请安,“母亲也是担忧姑母的事情,才如此惶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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