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想到,沈作明竟留下这样的遗言,他要葬在这里,他守了一辈子,护了一辈子的地方。
左丰年轻声询问:“三姑娘,不知侯爷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沈绛看过去。
左丰年立即解释道:“我并非不信三姑娘所言,只是侯爷以身殉国,早已经是无愧于皇上,无愧于社稷,何不让侯爷魂归故里呢。”
对于将士来说,回家二字,或许是他们一直拼命努力到现在的动力。
特别是这些早已经有了品级的将军,并非是雍州本地人,留在边关或是为了家国情怀,或是为了拜官封侯。
可是他们都有一个念想,那便是年老提不动刀时,能够回家。
沈绛低声说:“左将军,我明白您的好意。只是父亲曾留信与我,说这乃是他的夙愿。身为人女,这既是家父遗愿,我定当竭力完成。”
沈绛并没有诓骗左丰年,在来边关的路上,姚寒山就交给沈绛一封信。
或许沈作明早有预料这一日,所以他提前写了一封信给沈绛。
信中他言道,若是有朝一日他真的战死,便不用将他运回故里,死了便埋在边关。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她以为自己了解爹爹,可是事到如今,她才发现,自己竟连父亲的一丝洒脱都未学会。
在沈作明留给的那封信里,她才发现他有多坦然自若,哪怕是提及自己的死亡,都没有一丝畏惧,充满了从容和坦然自若。
沈绛做不到他这么坦然。
学不会生死有命这四个字。
谁杀了他,她就要去杀了谁。
众人听着沈绛的坚持,不由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左丰年开口道:“既是侯爷的遗愿,我们也定当遵守。只是侯爷头七已过,应及早入土为安。”
沈绛从京城赶到边关,路上花费了十来天时间。
所以她说:“我想再陪爹爹两日。”
“三姑娘这份孝心,侯爷定然能感受到。”左丰年轻叹一声。
考虑到沈绛刚赶到边关,路上舟车劳顿,众人也就没再多加叨扰。
府里有老管家在,一切都有条不紊。
特别是得知沈作明的棺材并不会运回京城,而是留在边关,老管家立即派人去选了山清水秀之地。
夜里,沈绛留在正厅内,将手里纸钱一点点扔进盆里。
“爹爹,你别怪大姐姐没能赶来,她此时定也分外伤心吧,”沈绛一边烧纸一边低声念叨,仿佛她说的多了,沈作明真的能听到。
而后,她沉默了许久,突然轻轻问道:“爹爹,我真的不是你的女儿吗?”
纵然她已经快要接受这个事实,可是心底总有一份凄惶。
深黑如墨的夜空中,明月散发着柔和清辉,笼罩大地。
边关的月,仿佛都比别处明亮。
可惜,再也没人回答她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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