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别人叫皇帝讽了这么一句,只怕当即就得跪下请罪了,晋王却还能反驳:“儿臣找苏长越喝酒不错,却没有胡闹,儿臣有事想和他商量,大家都是男人,这不是想着先喝两杯,喝开了好说话么。”
他虽然长得粗豪,但比苏长越还小着四五岁呢,细看的话眉宇间那股少年人的青稚尚存,这么一开口好像多老练的样子,把皇帝逗得又笑了起来。
一边笑一边拿手点他:“还犟嘴,翰林院那是多庄重的地方,你也能跑去乱嚷,嫌人参得你还不够!我现替你把人传来了,你先好生道个歉,再要商量什么,当着朕的面说,不许私下去吓着人。”
晋王也肯听话,就转过身来,冲苏长越拱了拱手:“我昨日去得莽撞,对不住啦,不过我真没恶意,我想干什么,肯定找个僻静地方了,谁有那么傻,当着众人不成。”
他这个歉道得有些不伦不类的,不过亲王至尊,能当真对着臣下把“对不住”这三个字说出口来就算很有诚意了,苏长越当然挑剔不着什么,还礼道:“王爷太客气了,臣知王爷不是那等无礼狂徒。”
晋王挑挑浓粗的眉毛:“呦,你从哪里知?”
苏长越被这追问追得顿了一下——说实话,打他进来,这间御书房里的气氛就完全超出了他的料想,太过家常,也太过轻松了,与他路上料想的一些情形毫不相符,皇帝不曾就他上书的事质问或威压他什么,反而先让晋王给他道了歉,这一份宽仁体下,要换个情绪起伏比较大的估计得被这浩荡皇恩感动得激动涕下了,他虽不至如此,但为这接连意外震动,脑中未免也转得慢了一刻。
皇帝没有说话,但在旁看着,他不能卡顿太久,顺口便道:“如王爷所说,王爷真想报复臣,乘着臣走到某个僻静角落,将臣兜头一罩才是——”
“哈哈,不错!”晋王当即乐着打断了他,冲他竖大拇指,“是个明白人,没说虚话糊弄我。”
他说着走到苏长越身边,继道:“苏翰林,关于你参我那事,我和你打个商量——”
按礼制,苏长越不能打断他的话,但又不得不打断:“王爷,下官现是庶吉士,无品级,称不得翰林。”
外面混起来乱叫的是有,但严格意义上说,他的编制还没有进去翰林院,只是在内见习,要待到三年散馆,他考核合格授官之后才算,现在别人要称呼他,只能呼为“庶常”,外面怎么混不管,在皇帝面前一般人肯定会分清了,这位晋王却仍大喇喇的,由此可见,他确实是很受宠了。
“不是差不多嘛!”晋王真是不浪费皇帝对他的宠爱,顾自发挥着,“苏翰林——好罢,苏庶常,你参我那事,你说我应当去封地去,这话也不错,不过我的王府还没有盖好,本王一个男人,将就些也罢了,过去随便找间屋子也凑合了,可本王现在成了亲,这拖家带口的,总不能连累着王妃也睡在一大片乱糟糟的工地上罢?本王这颜面上也不好看哪,你说这个,嗯,是不是?”
他冲苏长越挤眼睛。
苏长越道:“嗯,所以王爷的意思是?”
他适应能力强,这会儿已经接受下来这位王爷就是这样的画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