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到这把年纪,假如说万阁老对人生还有什么不能释怀的遗憾的话,那一定就是他的独子万奉英。
——这个儿子简直是生来讨债的!
假如他还有第二个儿子,不管是嫡是庶,哪怕是个外室子,他也一定抱回家来好好栽培,然后把万奉英踢回老家去混吃等死算了!
但可惜的是,他辛苦耕耘大半辈子,只得此一根独苗,旁的哪怕是个丫头片子都没整出来。
这根独苗之蠢之无能,万阁老简直是见他一回生一回气。
给他找的差事,不管是什么样的,忙的闲的,次次砸锅,没一次能给万阁老挣个脸,那时先帝尚在,万阁老有倚靠,给儿子收拾了几回烂摊子,就慢慢不耐烦总压着他上进了,想着也许是儿子年纪不大,不如等几年,候到儿子成熟了,也许能稳重起来,就暂时撂开手随了他去。
未料天有不测风云,万奉英眼看着一点成熟的迹象还没显出来呢,先帝先蹬了腿。
万阁老哭都没处哭,这时想后悔自己早年对儿子的放任也晚了,只得亡羊补牢,赶着再寻差事把儿子安塞进去,加紧历练,望他能开窍领会老父的一片苦心,早日成才。
前一阵才刚给补了个盐课副提举的差,这个差事既肥且闲,因这职位本身无定员,万奉英哪怕什么事都不干也成,只要他去呆上三年,刷个资历就行了,回来万阁老就好把他往上提拔了。没想到别说三年,万奉英三个月都没呆住,到任了不足一个月,嫌盐场不如京城繁华有趣,竟然就悄悄溜回了京。
万阁老在家里见到他的时候险些气死,却也没有办法,只能捏着鼻子给他补了称病的手续,把他擅离职守的罪过抹平了。
为此事,万阁老足有十来天没有愿意见他,这日是气头终于下去了些,才终于想起召下人问了一问儿子的近况。
结果——
“爹,爹,你怎么打人哪?!”
万奉英三十岁的人了,被父亲拿根棍子在院子里撵得到处乱跳。
“你这孽子,没女人能死吗?!什么人你都敢往家里拉,那充军发配的你都不放过!”
万奉英叫着辩解:“充军发配的是钿儿她爹,又不是她,我也没强迫她,你情我愿的,我还给她银子给她娘治病了呢,多好的事啊!”
“好你娘的屁!”
万阁老真是心力交瘁,堂堂阁老,把村话都骂出来了,打了几下打不动,拿棍子当了拐杖,拄着直喘粗气。
万奉英并不怎么把父亲的怒气放在心上,嘿嘿笑道:“爹,就算我不对罢,可是人我已经收了,总不能再退回去?我可舍不得,那是正经的伯府嫡出大小姐,我还没尝够滋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