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越禁不住揉了揉额角:“没有这回事。”
小娃娃一点没变,还是这么能吃醋,真是的,她这么点年纪,怎么醋劲这么大呢。
认真给她解释,先问她:“我得罪了万阁老,你知道吗?——万阁老是谁,你知道吗?”
珠华连点两下头:“知道,那你是怕拖累我?”
小娃娃虽然知道,但是毕竟不懂这件事的严重程度,所以才能这么轻易地问出来。苏长越心内叹息,道:“如果我一生只做一个平民,对万阁老构不成一点威胁的话,那他不会把我放在眼里,不会费心思对付我。但假如我还要继续科考这条路,他或者他的爪牙一旦在参考名单里见到我,一定会想尽办法把我刷下去,这尚算好的;假如是在考取的张榜名单里见到我,那我面临的就不只是前程断绝的危险了,更会有数不胜数的麻烦。”
珠华若有所思:“但你一定会继续考下去。”
“是。”苏长越自齿缝间迸出一个字来,消散掉一点的冰冷气息瞬间全部回到了他身上,“万永害死我父母,他便不来找我,终有一日,我也要去找他。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这当然是个非常艰巨的任务,苏长越目前才只是个秀才,而万永是内阁首辅,两人之间的层级毫不夸张地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别说报仇了,单是有资格再到万阁老面前站一站,他起码得过去乡试会试两道门槛——捷径也有,想办法偷偷混到万阁老身边暴起给他一刀什么的,不说这成功率多低,即便万阁老命中该绝,真的让刺杀死了,杀他的凶手也同样是死定了。
而事实上,连一命换一命都算奢想,万阁老这么容易让人干掉,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这是杀敌一根汗毛,自损八百刀的做法。
苏长越没有因为报仇心切而失去一切理智,这点是好的,但他选择的另一条路同样是荆棘遍地,步步艰难。
不过还能怎样呢?要安全稳妥,可以,缩回头在老家做一个农夫,或者当个商人,还得是小商人,一生安于底层,耽在庸碌之间,不要到万阁老面前去碍眼,万阁老自然想不起他一个小人物来,但珠华可以这么劝他吗?
——不,非但不,如果苏长越这么选择,珠华也不用捏着婚书再跟他说什么了,爽快应了退婚了事。
一个人没有一点骨气精神,可怕度可一点也不亚于他没钱,跟这种人绑定度过一生,这一生实在过得索然无味。
现在,珠华则再度陷入了纠结之中。
她是真恨他弄丢他的嫁妆,但同时,也是认真意识到他品行的不可多得。
苏长越现在所走的每一步,无不契合她的思想——通俗点说,和她的三观合上了。
这不是说她处于同样的境地也会一样这么做,虽然这是她想做的,但真的碰上她很可能做不到,因为她想法有,但未必能有足够的心智坚持住。
比如说,她站在苦主的身份认为这嫁妆该还,但她假如站在苏长越的立场上,是否还能有同样的理智呢?——又不是他败掉的,被锦衣卫抄走这事都可以算不可抗力了,*的同时,也是“天”灾,天灾凭什么找他啊?她的嫁妆都被抄走,他家的家产多半也剩不下多少,自己活着都困难了,还千里迢迢跑过来打这一张欠条并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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