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各自划分了管辖范围,但实际日常中不可能真那么井水不犯河水,总有矛盾冲突处,碰上政敌互相扯后腿也不鲜见,同一言而决的推官比起来,总是不那么惬意了。
赵通判打了个哈哈,热情地迎上来:“张大人早啊!”
——他不是真跟张推官的关系有多好,纯是因为先前缩在自家大门里,偷看人家热闹看得正起劲来着,这一不留神被抓个正着,未免汗颜,只得故作个热乎的样子出来。
既然已经被发现,再装没事人就太刻意了,再者,赵通判也实在好奇这到底闹的哪一出,看模样是送行,可正常送行不过依依惜别而已,哪至于搞出这如丧考妣的场面来?
他便直接问道:“张大人有家眷要远行?”
张推官当然发现了同僚眼中的八卦之光,这些日子以来,他承受最多的便是这种目光的洗礼。
旁边的张老太太已在呼唤丫头,张罗着要把张巧绸弄回去了,张推官听着响动疲倦又不耐,下了决心,道:“不怕大人见笑,是我治家无方,出了不肖之人,只得送回老家去,令其反省。”
张推官没说具体事宜,但响鼓不用重锤敲,似赵通判这般官场上混的人,难道还需要一五一十和他扳扯清楚?听话听音,有这一句,就足够赵通判明白前因后果了。
他望向张巧绸的眼神中充满了惊讶与稀奇,看一下又转看珠华——他当然不认识珠华,但珠华身上的伤处是很好的身份标示,很容易可以猜出她就是苦主。
他看一看珠华又转回去看张巧绸,虽然两个年纪小,也是女眷,张推官没有细说的意思,他不好出言相问,为了满足好奇心,只能自己这么看着,目光来回倒腾了好几遍。
珠华很坦然,赵通判第一次看她的时候她还像模像样地屈了屈膝,之后就挺直了背脊安静站着。对于张推官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没再试图犹豫着和稀泥或倒退回去,她很满意,因此也不打算发言。
张巧绸的感受却是大不一样,她被这么看着,感觉自己好似变成了地沟里的老鼠,又好似别的什么脏东西,不能见人,不该见人,却被硬生生丢到大街上,扒衣剥皮,让烈日照着,万人指着,那种心脏都要痉挛的羞辱感从头到脚将她密密裹着,让她恨不得立刻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这一辈子都再也不要出来。
这一刻,张巧绸才终于明白她到底干了什么,以及她干的事对她会有什么影响——在张家有张老太爷和张老太太罩着,别人知道了她的所为也没人敢当面说她什么,张老太太还一个劲安慰她,一定会保住她,只要她肯给哥哥瞒着,扛这一时冤屈,以后她想要什么都可以,万事都会顺着她。这些源源不断的话语给了她很大的错觉,开始知道珠华死掉后的那些害怕慢慢不见了,也不以为自己做的事有什么大不了的,甚至还有一种她为了哥哥真的受了委屈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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