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四手背在后头,他不好说如今自己同表姐闹成僵局,索性把脸一沉,“你日日在齐府上走动,消息自然比我要灵透。再如何也应是老兄你知会我才是。”
齐珏听了这话有些臊,嗬嗬嗬嗬地尴尬着笑了会儿子,又搓了搓两袖,胀红了脸面,“齐大哥你也是晓得的,连我们两个在官署里头称一句亲都不允的,如何能说这些话?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娘觍着脸去探过口风,可是他偏偏弄得滴水不漏,我是想着爷们谱摆得再大,回了屋还是一样的,见他对令姐尊重,再是刚硬,枕上不透漏着些想也是不能罢。”
即便现今没有往来,俞四对王溪依旧很尊重,这个话里头的意味他听不惯,他面上不好看,低头沉默。
齐珏见他不说话,想是“枕边风”多有损意,他这个做弟弟的听了不高兴,于是也不再多说,将自己的担忧一股脑儿地道了出来,“说实话,这两日我也很是愁闷,俗话说‘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但你想想:我们两个准定是他‘夹袋’里头的人,即便他不这么想,旁人也如此料定的,他如今高升,顺天府是好地方自然不用多说,我们若没这个命跟去,在这里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他说着拍拍俞四的胳膊,用一个手指朝下头戳了戳,“你得想想接替的那位如何摆放我们两个。”
人这样东西,不怕心思多,就怕他人从旁撺掇,俞四本是个磊落性子,想不到这些关窍,如今听到这些话,也难免起了患得患失之心,心中烦躁,踱着步子闷声不响。
就这么踱着踱着到了一个面城背河的巷子口,两人转过进去,是一个造型端庄,敞厅悬廊灯的小茶馆,是六部说事,衙门差役聚拢之地,隔了一个后院,两侧游廊走下去,是一个五开间的两层仿古楼阁。
入门为头柜,说了身份,柜里头的人就出来喊“爷”,门口连排凳和里头的四角桌上坐的都是提督府绿营里的巡长,动辄以千总把总相称,再往里边是顺天府照磨底下的官吏,还有司狱的好些下僚,茶博士正在殷勤招呼,显然是两边都不敢得罪。两位小爷正在看着头柜上的价目,只觉背脊骨上发凉,回头一瞧,那些人忙转身避开,一时间茶楼里头静不出声。
没有多追究,跟着就往院内小楼里头走,单间都是满的,用菱格的折扇子围了三间,中堂已有了客,只好在偏侧落座,好在宽敞,又能欣赏院景,也尚能将就。
因着刚才话里有牢骚,两个人都懒懒的不想开口,两盏盖碗上来,四色茶碟子摆齐了,就低头品茗。
“这如今刚刚面圣,专折奏事,这前三本已看出齐靳此人着实厉害。”
只听折屏后头冒出这样一声,两人都是猛一转头。
“哦?殷兄快说是何三本?”
“这原不是什么秘密,说出来也不妨事,头一本是水道上的疏通,眼看就要动刀兵了,这一条运河自然是极紧要的,第二本是粮饷筹措,是谏言要各地自筹粮饷,这本也有人议过,圣上颇为喜欢。这第三本当真是从人情上来的,是前头江苏巡抚尚进的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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