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溪觉得此时应和难免有“添油加醋”之嫌,于是只做低头静听的神态。
“哼”,齐老夫人突然冷笑一声,“这样的我见着都入不了眼去,真是委屈了靳儿,他如今虽有些出息,比往日善藏,但气性依旧是在的。”
“噗嗤——”
第9章 腊末
齐老夫人猛一回头,见后头帘子一动,齐敏穿着月白绣竹夹袄,扶着腰,笑着扑了出来,她往齐母那张扶椅旁一靠,一个劲儿的还在笑,“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我们家是有‘丑事’的了,母亲恁说如何办才好?”
齐母竟听得她连刚才的话一道“听壁脚”听去了,这回是真有些动怒了,厉声喝道,“躲在那里做什么,不叫你到旁处玩去。”
齐敏是全然不怕老太太的模样,仗着疼爱,娇嗔道,“我就想瞅瞅这姑娘什么模样,母亲恁也真是,我瞧着除了略黑了些,平头正脸的,如何就委屈了大哥哥?”说着拉住王溪道,“这是委屈了嫂子才是真,母亲恁可真是糊涂了。”
这一语虽是玩话,当着明眼人说出来,一时难以下得了台面,却是灼然可见的,老夫人口气一转,“这……这是我的疏忽了……,”说着拉了王溪的手,“竟忘了你……”
王溪见齐母的话里有自责的意思,这原是睿儿说话稍欠检点,弄得老夫人面上也尴尬,她是晓得轻重的,神态自如道,“母亲适才再三让新人敬我的话,媳妇即便再是蠢笨,又如何不知是母亲体谅?母亲处处记挂着媳妇,我再要不领这个请,那当真是不孝了。”
一句话安两心,睿儿也知道自己是冒撞了,于是故意玩笑道,“常年见着大哥哥都是岿然不动的模样,我又敬又畏的,到底在母亲眼里总是儿子,只是这委屈不委屈的话听来,竟像个不成事的纨绔,母亲你说好不好笑。”
齐母点了一下女儿的额头,“这如何好笑了,你们都是要成家立业的,我眼里再大都是孩子。”
齐敏吐了吐舌头,不一会儿便又哄得齐母笑逐颜开。
于是又说了一会儿子闲话,王溪告出,齐敏送至门口,“嫂子慢走。”这一会儿的光景,已是林鸟归山,夕阳西坠了。
晚间齐府里头的闻梅轩格外热闹,内外廊檐,阶上阶下,满院子都是匆匆忙忙的行人,有的抬妆品奁赠,四处开箱整柜子的,有的提着灯笼,小心捧着那金樽玩器,铿锵叮当,靴履飒沓之响不绝于耳。原本王溪想落得做挺阔些,辟出怡墨院隔着小池边上的一个小花厅出来,齐靳却道不好,只说落在东北角上的闻梅轩里头,那闻梅轩以东面的围墙作边,外头就是街面,因屋舍盖在左右回廊的中间,那廊外头种着的都是台阁宫粉的梅树,冬日里头就被红梅拱抱住一般,岁寒蕊瓣之香扑入屋内,有闻梅立志之兴。地方虽曲折清雅,离齐靳住的怡墨院东西相隔,行走却是不大方便的。
王溪在屋内靠在榻上,手执一本万密斋的《养生四要》,虽颇不得入,却总算可作消遣,此时突然听得东面接着一声钝响,一支钻天猴蹿了上天,照得这里的灰沉沉的院子都泛了白,接着爆竹声噼噼啪啪响个不停,她叹了一口气,将身子斜倚在榻边,又将手上的书摊开搁在了腿上,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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