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又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旧物尚存,然而她的那些至亲们,却已然化作了森森白骨。眉心处一阵剧烈的战栗,顾扬灵将十根纤指紧紧攥在一起,心里头将那个仇人无数次的鞭笞。是他,是他夺去了她的至亲们,然后留下她一个人,在这尘世里辗转,受尽了屈辱和痛苦。
杀了他!
顾扬灵看着母亲的遗物,心里好似惊涛骇浪般翻滚不停。
临近黄昏,一个穿着喜庆的中年妇人便被几个士卒带着走了进来,一脸的战兢,却在见得顾扬灵的时候,很是激动地脱口便道:“姨奶奶。”
顾扬灵并不认识她,然而这一声喊出来,便知道这是薛府里头的仆役,笑了笑,见她面有不安,很是忐忑,便安慰她:“莫要害怕,他们叫你做什么,你照做便是。”
那妇人点点头,许是见着顾扬灵很是镇定,也慢慢平静了下来。接下来便是梳头挽发,插簪戴花,顾扬灵看着妇人灵巧的手,在她的面容上勾勒出美丽的妆容,又想起很久前,她将要成为妾室的那一天,不觉生出世事无常的感触来。
那时候她得过且过,麻痹着自己,只想留得这条命,以后还能寻得机会报仇雪恨。未曾想,不曾离开这薛府半步,仇人却是自动送上门来。
见得喜娘拿起一根喜上眉梢的金发簪,顾扬灵一把按住,从袖子里拿出另外一根金簪,却是镂空的梅花映雪,道:“用这根。”
那妇人见得这金簪末端锋利无比,尖细的顶端金光闪烁,不觉面上一白,手指便有些哆嗦。
“可别手不稳掉地上了。”顾扬灵一面说着,眼睛却盯着镜面里头自己被高高挽起的乌丝黑发,唇角稍稍勾起,露出一抹冷笑来。
喜堂被安置在二进的吟风阁里,廊下挂满了红色灯笼,柱子上曲曲折折缠着红色锦带,很是喜庆。
顾扬灵头顶着鸳鸯戏水的喜帕,被喜娘搀扶着进了堂屋。眼前亮红一片,脚下是方寸之地,鞋子上缀着的润白珍珠随着脚步一颤一颤,顾扬灵听得周围唢呐声声,慢慢攥紧了袖中的那根金簪。
果然不出所料,从门房里出来的时候,就有年轻的女人奉命检查她的全身,若不是那簪子藏在发髻上,必定是要露出了马脚来。顾扬灵轻轻一笑,将袖中的簪子又拢了拢。
有士卒将红色蒲团放在了面前,盖头上垂下的穗子轻轻晃动,顾扬灵盯着那蒲团,心头一阵战栗。她缓缓地闭上了双眼,而袖中捏住金簪的指头,却是愈发的用力。
“将军。”有士卒轻声呼唤。
脚步声响起,顾扬灵看着喜帕下,那一双皂色长靴愈走愈进,最后停在自己的面前。
窒息的感觉随之而生,耳际有欣喜的叹息响起,“静娘——”,顾扬灵陡然瞪圆了眼睛,手臂忽的用力往上撅去,指中紧握的金簪闪着冷冽寒光,直戳戳地插进了那男人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