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昊趁着夜色一路狂奔去了东院儿,顾扬灵正捧着一本异闻杂录在看,听得声响抬得眼皮,那孙昊便已经掀开了帘子进得了内室。
顾扬灵瞧他满头大汗,不由得嗔道:“瞧你满头是汗的,红英,拧一方热帕子来。”说着放下书卷,起身走近孙昊,扯扯他凌乱的衣襟,柔声笑道:“知道你身强体健,可也要提防着了风寒。”
孙昊一把握住了顾扬灵的手腕,力道极大,捏得顾扬灵有些疼痛,不禁皱了眉道:“昊郎?”
却见得孙昊翻开她的手指一个个查看,许是没发现什么,便又拎起另外一只手,果然在大拇指那里发现了一道纤细的疤痕,和那文书上的手指印记刚好相合,不由得怒气冲冲道:“姐姐,你怎的这般糊涂,就在那纳妾文书上按了手印?”
纳妾文书?顾扬灵一时有些迷怔,不禁疑道:“什么纳妾文书?”
孙昊气急败坏道:“我今日里去县衙告那薛二爷停妻再娶,不想那县老爷却给薛二爷通风报信,那薛二爷便把我找了去,给我看了姐姐的纳妾文书。”掂着那个大拇指,道:“上面鲜红的手印,中间横斜着一道纤细印子,可不就和姐姐的一样。”
顾扬灵顿时一呆,却听得门处一声铜盆落地的声响,顾扬灵和孙昊都抬眼去看,却是红英捧着热水正好进来,如今那铜盆落地,热水撒了一地,正冒着腾腾热气儿,而红英的脸皮子,却雪白如纸,颤着嘴唇望着顾扬灵,两滴泪瞬时便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垂下眼眸看着那寥寥细烟滚滚而上,顾扬灵的记忆忽的被打开,那个有着暖煦阳光的中午,她昏沉沉躺在床榻上午睡,恍惚里似乎有什么沁凉的东西粘在了左手大拇指上。
她只觉眼皮子沉重,睁开颇为费力,然而还是努力露得一条细缝,便见得红英的笑脸好似隔着一层细纱,模模糊糊,却又那般叫人安心,于是又闭上了眼睛,重新睡了过去。
只是醒来的时候,指甲缝儿里,却莫名多了星点的红渍。瞧着倒像是印泥,却被她忽略了过去,以为是哪里不小心,才沾得的污渍。
“红英——”顾扬灵唇瓣轻动,慢慢喊出了这两个字。
红英突地疾步过来,跪在了顾扬灵跟前儿,她伺候的主子她了解,是个聪慧通透的,瞧那神色,分明是想起了什么。
在地上连连叩了几个头,红英哭道:“我也是没办法,那次给姨奶奶访寻那林姓好友,不曾想被二爷发觉,说是不照办,便要把我们一家子都卖去辽山的矿上。我弟年幼,我娘体弱,我,我也是没办法啊!”说着伏在地上呜呜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