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娇娥坐在床侧,看着林姨娘,呆呆的,木木的。刘氏的话好似炸雷,好似刀刃,好似天底下最苦最涩的一剂药,千般万般的滋味儿如今都化成了脓包,苦水儿,长在她的脑子里,苦在她的心里头。
原是林姨娘弄错了那药的疗效,竟是把个绝子药当成了滋补药每日里拿来细细地吃了,不仅她自家吃了这么多年,也叫她吃了那么些时日。怪道林姨娘只生了她一个便再无所出,那么些年吃下来,能生得出才怪。
闵娇娥情不自禁地抚上了自家的小腹,那她呢,她吃药的时日还短,积累的毒素想来也不多,那这副身子究竟还能不能怀孕了?好似重重一锤击在了心上,她忍不住闭上眼喘了几声,再睁开眼,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
她把那真正的滋补药当成了绝子药,每日里叫人偷偷放进了顾氏的膳食里,担心着,畏惧着,只怕被人发现捅了出去,夜里头也睡不得安眠。她不是天生的坏胚子,做了坏事还能一闭眼就能安然入睡,她也怕,且怕得很。
想想真是可笑,她本是要害人,可那药治疗妇人病却最是有效,想那顾氏一向身子娇弱,听说之前还吃过□□伤过身子,还不是生生的叫她放的那些药给滋补了过来,整个西阆苑的女人,只有她怀孕了。
闵娇娥突地短促地笑了几声,抬起手抹了抹眼角,湿漉漉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出的眼泪,她都未曾发觉。再一垂眸,林姨娘睁着眼看着她,眼角的泪珠子跟断了线的珠串一般,一颗一颗都没进了鬓角的黑发里。
“别哭了。”闵娇娥拿出帕子给林姨娘擦泪:“你好好养身子,心里也想开些,你都这般年纪了,就算不能生育又如何。母亲向来宽厚,你好好在院子里呆着,不去招惹她,她那性子,必然不会因着以往的事儿苛责你的。”
林姨娘却突然狰狞了面容,猛地摇着头,手上使着劲儿攥住闵娇娥的腕子,嘴里“乌拉乌拉”说着话,却都是人听不懂的话儿。
闵娇娥脸上露出了愁容,她四下里看了看,见得一直跟她一起守着林姨娘的崔婆子默默擦着泪,便问她:“姨娘说的甚,你可听懂了?”
她是林姨娘的亲生女儿,可细论起来,却是这个打小看着林姨娘长大,后头又跟了来一直贴身伺候林姨娘的崔婆子,更懂林姨娘的心。
崔婆子果然听懂了,一脸的怨愤不平,道:“姨娘这是恨呐,那刘氏看着是个心软和善的,整日里端着菩萨下凡的架势,可心狠着呢!那药姨娘不知有错,可她却是早几年便知道的,却不告诉姨娘知道,就眼睁睁看着姨娘年年月月的吃,又看着姨娘把那药给了姑娘。害一个还不够,两个都叫她害了,当真是心眼子坏透了。”
崔婆子一脸愤愤,说得吐沫星子乱溅,闵娇娥却是一呆:“你说母亲早几年就知道这事?并不是那卖药的姑子事发,闹了出来,才捅到了咱们家?”
“可不是。”崔婆子恨恨道:“姨娘生姑娘的时候伤了身子,调养几年仍旧不得有孕,这才四下里张罗,才碰上了那个黑心眼的道姑,信了那道姑的话,年年都买了那药回来吃。我也是前几日才扫听出来,那道姑原和太太有旧,是太太的一个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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