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想这么多。”富康大长公主鬓间花白,一身锦绫密织正红长袍富贵逼人,怜爱地摸了摸张氏的脑袋瓜,“进不进,退不退,交由祖母来想办法,小阿霁安安心心便是。”
张氏坐直一些,一动,左胳膊还疼着,“...祖母,您不知道,秦王那一胡同的人都有病!”
富康大长公主“哦”一声,示意小孙女继续说下去。
张氏神色阴狠愤懑,忆及那食肆老板娘,话语里像藏了一把刀子,“孙女去那胡同的食肆吃饭,与那掌柜的争了几句嘴,您猜怎么着!?当天夜里钦天监便烧起来了!后来孙女越想越不过味,便又去了一次,谁曾料到那掌柜的直接动手!”
张氏委屈地坐立起来,背过去,指着胳膊同富康大长公主撒娇,“祖母!就是这儿!险些被那小贱人推脱臼了!”
富康大长公主眼风一扫张氏的贴身丫鬟,语声一沉,“哦?这是几时的事儿?怎没听人提起过?”
只闻“噗通”一声,小丫鬟吓得当场跪下。
张氏侧眸看看,转回眼神,随口道,“好几天前的事儿了!胳膊肘一直疼,现如今才好些。孙女不让丫头们告诉您来着,怕您担心。”
富康大长公主“哎哟哎哟”几声,把张氏拢在怀中,“咱们小阿霁的孝心...受了委屈了呢!”
随手从案桌下的木匣子里拿了四、五只漂漂亮亮的白玉牌递给张氏,亲昵地哄着,“拿去玩玩吧——最近不是爱在冰上投石子儿吗?便拿着这同哥哥们去投。什么亲事、什么四皇子、什么钦天监,祖母必定为咱们小阿霁善得妥妥帖帖的。”
张氏笑着接了,眼珠子四周转了转,似是漫不经心地开口,“...总觉得不公平。定远侯家的许家姐姐,论才貌人品,还比不上阿霁呢,怎么就能嫁进恪王府?恪王殿下比那四皇子,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定远侯家不过是侯爵,您却是如今皇室位份最尊贵的长辈...礼部着实没道理!”
富康大长公主听张氏这样说,有些心疼。
男人们不争气,倒叫内宅的女人受委屈。
他们家阿霁,无论人品、才学还是脾性,在北京城的贵女圈子皆是数一数二,前两位皇子选妃时,她也叫人去礼部好好说道了的,偏生一个圈了定远侯许家,一个圈了皇后的母家,他们家愣是一个好的都没落着!反倒被配给了老四,还偏偏生出这么多事端!
当真是晦气!
左不过只因,许家出了个四川布政使,龚家有皇后娘娘撑场面,欺她张家三代无人罢了!
可这话儿,当着孙女是不可说的——她怨怪儿子不争气可以,孙女儿却不能怨怪自家父亲与哥哥不争气!
富康大长公主扯着笑脸,又是安抚又是哄笑,将张氏安慰好了,又叫人将大姑娘送回去后,一张脸这才垮下来,手里握着汤婆子,斜靠在桌案上与经年的婆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这老四,们这招棋,倒还走错了,一心想将阿霁先摘出来,不想把皇帝惹恼了。”
婆子躬身伺候富康大长公主吃水烟,手放在滚烫的烟兜子上搁着,手背已结成了厚厚的疤,嘴里恭恭敬敬的,“如您所说,四皇子再低贱再卑微,到底也是皇帝的亲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