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租住的这件屋子处在阁楼上,环境的确算不上多好。有时候走在院子里还要提防有人随时推开窗子,从楼上倒下一盆污水。
这几天晚上太热了,住所又靠近河边,潮湿,蚊虫多,楼上的女人抱着被热醒的婴儿走来走去,将木板踩得吱呀作响。
自那场暴雨之后,又有多久没下过雨了。
天地穹庐就像是个大盖子,严丝合缝地扣住,被柴火加热,翻涌着热浪,几乎将人煮开、蒸烂。
心跳仿佛在耳畔鼓噪,血液如川流般奔腾不休,他双鬓潮湿,黝黑的瞳仁漆黑得像是深渊,浑身上下像是一座雕像,在冷清遥远的月光下静默地燃烧。
第40章
作为没有钱,也没有权,只能画饼,几乎相当于白嫖的白嫖怪,张幼双和吴朋义两人怀着敬仰的、萧瑟的、警惕的、焦虑的、各种复杂沉重的心绪,来到了据说是唐触触暂居的草庐。
只见一溜篱笆编篱为门,绕篱开辟出了见方的菜地,杂蔬错落。
往里走,越有亩许的水池,风来帘动池影,一院荷香,草庐不多,三间一字排开,轩窗竹榻,可以说是个归隐的好去处。
然而此时此刻,草庐内外却人潮如龙,车马拥塞堵在门口不得寸进。
时不时有几个管家打扮的人,领着抱着拜匣,抬着拜礼的小厮,站在门口一躬到底。
“唐先生!在下主人家是某某,闻先生来此,特地奉我家主人之命前来拜会。”
“在下主人家是某某,敢问唐先生可在?”
“唐先生!在下主人家某某某,仰慕先生日久。”
好好的归隐之地,热闹得宛如菜市场门口。
外面这些人在门口叫了这么久,也没见里面的人出来。
张幼双心里一紧,她和吴朋义能见到这位巨巨的可能性貌似也微乎其微啊。
吴朋义面色也有点儿不好了,少年蹭蹭蹭赶紧拨开人群,往前两步,脱下了毡笠儿,也作了个揖。
“小人吴朋义,是越县伊洛书坊的,特来拜会先生,望先生不吝赏个薄面!”只可惜混杂在人群中,显得如此毫不起眼。
张幼双和吴朋义在宝晋堂外面看到的那一老一少也走入了人群中。
“小人是奉我宝晋堂主人之命前来,主人已在花椒楼设宴,请先生往花椒楼一晤!恳请先生赏个薄面。”
然而任凭外面的人是如何叫,里面的人就是稳如泰山。
鉴于身高略有点儿美妙,张幼双踮起脚尖,越过乌泱泱的人头往里看。
只看到门口一道竹帘垂下,门前置了一张竹榻,榻上躺着个一手持蒲扇,一手揽书在看的男人。
榻旁置一小桌,桌上摆着盘冰镇西瓜。
由于视线被阻碍,她只能看到一截白皙的脚踝,和俊美的侧脸。
年纪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衣着松松垮垮,十分居家。
看着看着,这位唐触触甚至还拿起桌上的冰镇西瓜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