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自幼就跟在吴家大郎身边儿伺候的,鉴貌辨色,别看才十五六的年纪,却也是浸润已久。
张幼双咕咚一口气干了半杯茶,放下茶杯,眨眨眼问:“你们这儿收时文吗?”
“哦,时文啊!收,自然是收的。”吴昌乐呵呵地又添了半杯,问道,“敢问娘子这书是哪位大家所做的?”
张幼双:“不是哪个名家做的,是我写的。”
吴昌:“哦,原是娘子写——”
脸上殷勤的笑意微妙地顿了一下,手上一个哆嗦,一个猝不及防,壶嘴里漏了点儿茶水出来,赶紧拿抹布给抹了。
吴昌猛然回过神来,止住了话头,将面前的少女从头至尾打量了一遍。
二十出头的年纪,栗色的头发及肩,在日光的照耀下暖融融懒洋洋的,皮肤白,眼睛大,瞳仁棋子般黑溜溜的,像水洗过似的,那眼睛看着有点儿冷,有点儿傲,有点儿倔。
看得吴昌心里直犯嘀咕,这看起来精气神十足的,倒也不像个丫鬟养娘啊?
又忙露出个和和气气的笑容来,“我懂了,娘子这是替主人来卖书的吧,不知娘子主人是哪位名——”
张幼双一本正经地纠正,吐字端得是一个清楚又利索:“不,是我做的。”
吴昌:“……= =你做的?”
“我做的。”
吴昌露出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娘子莫要与我顽笑了。”
张幼双:……所以你这是根本不信吗?!你这是搞歧视!靠!报警了!
吴昌摸了把汗:“娘子呃……如此年轻,又如此貌美,却同小的说来卖时文,这也由不得小的生疑啊。”
说白了不就是说她看起来像个花瓶么?
张幼双顿时默了。
也不知道是为对方说她是个花瓶感到高兴,还是感到悲伤。
张幼双正色:“阁下不妨先看过再说。”
吴昌将信将疑地接了过来。
略翻了翻,开头先是附了一段貌似是心得体会之类的东西。
先不管这心得体会写得如何,这手字倒是令吴昌微微侧目。
“抡文如选色,其面在破,其颈在承,其肩胸在起,其腰肢在股段,其足在结束,其大体在长短纤肥,神态艳媚,若远若近,是耶非耶之间,而总之以面为主。面不佳,百佳费解也。岂有不能破而能文者乎?”
老实说,还怪唬人的。
不过具体的,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虽说是在书坊里帮工,认得几个字,但要他品评出文章的好坏就有点儿难为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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