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醒拿着手帕,帮虞眠擦了擦眼角的泪痕,他的另一只手本想揉揉她的脑袋,中途想到了什么,又收了回去。
“不是最喜欢你的眼睛了吗?”傅时醒的声音温和,软的不止一分,“哭坏了怎么办?”
虞眠轻声唤他:“傅时醒。”
“嗯,我在。”
“我想爷爷了。”
她说。
虞眠十四岁那年爷爷生了场大病,那时候她在学校,赶回来的时候爷爷已经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
明明前一天还和她通了电话的人,才过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再也没法睁开眼看看她。
甚至,连一个原因都没人肯告诉她。
虞眠还记得,那天虞建平叫回来她的爸爸虞建文,两人在医院走廊和医生合计之后,没过多久又来了几个长辈,他们一起把爷爷抬了回去。
看到这一幕,虞眠彻底懵了,她那时候还小,没什么话语权。她只能拼命抬起沉重的脚步,拽了拽虞建平的衣角,忍着哭腔,连质问都不能算。
“伯父,你们不打算治了吗?”
虞建平看着虞眠怔了一秒,他什么话也没说,和那群人抬着爷爷离开了病房。
回家后,虞眠在爷爷的床前陪了四天,终于在她那天下午想出去散散心,爷爷咽了气。
等她回去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那时候她就知道了,那个唯一最爱她的人最终还是没了。
杨亚莉告诉虞眠爷爷去世的具体时间,虞眠打开手机看了眼她离开家后给朋友发的那条信息,时间和杨亚莉说的一分钟也不差。
下午六点二十分。
爷爷下葬那天,凌晨天灰蒙蒙的,阴沉压抑得像是真的遗憾有人离开了,那天的烟花味,是她最讨厌的味道。
虞眠还在絮絮叨叨说些话,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可她控制不住自己:“后来有一次伯父伯母吵架,我才知道爷爷不是突然晕倒的,也不是生了病,是因为那天伯母和伯父闹离婚,伯母那晚十二点多带着孩子不知道去了哪里,爷爷知道后当场昏了过去,就再也没醒来过。”
“他们知道爷爷最放心不下的是我和奶奶,大概是因为愧疚,他们把我们接来了临江。”虞眠说,“可那又怎么样,我还是没爷爷了。爷爷从前总是笑得很大声,可惜我后来再也听不到了。”
爷爷还在的时候,她不知道草莓很贵,也不知道爷爷一个月1000的工资其实很少,她甚至不知道长大了有很多个夜里是睡不着的,她天真的以为只要累了,就会做梦。
她很困,很困,可是她再没睡着过。
之后很久,虞眠才明白过来,爷爷的去世只不过是她所有噩梦的开始,后来她所承受的,一点一点将她变得不再是自己。
杨亚莉说她不够阳光,她就努力让自己整日挂着笑脸,她不敢对谁生气,和朋友聊天的时候表情包都要挑半天,生怕说错话让别人感到不适。
她努力去让自己看起来天真明媚,笑给所有人看,哪怕负能量爆棚也装作毫不在意,为的只是担心会被人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