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快看!”树叫了起来,“玫瑰已长好了。”可是夜莺没有回答,因为她已经躺在长长的草丛中死去了,心口上还扎着那根刺。」
生活在泥沼里,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讨生活的傅春煊,本该好好赚钱,好好攒钱,好好念书的。
可他喜欢上那个月光似的女孩儿,晏秋心。
故事的最初,他本该接过来那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儿递过来的银行卡。
可他没忍住,没忍住靠近她、占有她、弄脏了她。
他当然是爱晏秋心的,但是在他心底的最深处,他又知道爱是最不值钱的。
因为饿肚子的时候,被追债人威胁的时候,如果没有食物没有钱,只有爱还是会饿死人的。
「“这是全世界最红的一朵玫瑰。你今晚就把它戴在你的胸口上,我们一起跳舞的时候,它会告诉你我是多么的爱你。”」
“叔叔,你怎么哭了?是在为死去的夜莺伤心吗?”
窝在傅春煊怀里的宝宝,眼皮一沉一沉的,听故事听的要睡过去了,他看到傅春煊脸上的眼泪,伸着手要去给他擦泪。
“叔叔没哭,叔叔的眼睛之前受过伤,不舒服才流的眼泪。”
傅春煊擦了一下泪,宽厚的手掌包裹住了宝宝的软软小手,又拿过旁边的毯子盖在他身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他,哄他睡觉。
他想起年少时,他和晏秋心一起拍戏。
晏秋心如皎皎明月,穿着白裙子,背靠在他怀里。
他搂着她的腰,握着她的手,配合着她的舞步往前迈,她手里扯着白色的宽大裙摆,行动间像是盛开的白色花朵,又像一只欲飞的蝴蝶。
他揽着她旋转、旋转、旋转。
她的腰那么的纤细,他一个手掌就盖过她的腰线。
她的身姿又是那么的轻盈,即使在他的怀里,也像是要飞出去似的。
更早的时候,江城一高的运动会上。
他们两个既是播报员又是班里的运动员,广播站换班的学弟妹妹接他们的班,好让他们参加比赛。
他们从操场的主席台上下来后,为了不耽误班里的比赛,情急之下,他抓着她的手腕,带她穿越喧嚣的人群,奔跑过大半个操场。
陆唐为首的一群男生看见了,挤眉弄眼的打趣他。
晏秋心扶着腰,气喘吁吁的,抬头看着他:“还好,还好你跑的比较快,赶上了,赶上了。”
「“我担心它与我的衣服不相配,”她回答说,“再说,宫廷大臣的侄儿已经送给我一些珍贵的珠宝,人人都知道珠宝比花更加值钱。”」
人人都知道珠宝比花更值钱。
衣食住行,才是火烧眉毛的生活。
爱情,像是一个甜蜜的谎言。
要以死来祭奠。
晏秋心,是傅春煊一成不变的生活里,温柔的节外生枝。
他拥有过晏秋心最好的年岁,也想着要和她白头偕老的......
去往芦山县的崎岖山路上,车子跌落山崖的时候,他是想过要为她去死的。
一直以来,他和晏秋心,自欺欺人似的守着各自的过往和秘密,在固执的用自己的方式爱着对方。
晏秋心不肯告诉他她的第一次是怎么没的,他也不曾告诉她自己小时候的很多事。
两个人靠的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晏秋心不在意性,所以愿意为了他出卖身体换资源。
他觉得晏秋心在给自己戴绿帽子,糟蹋了自己的自尊和好意。
她和无数的人上床,他为了叶秋吟彻底伤了晏秋心的心。
到头来不过是两败俱伤。
是啊,为什么就不愿意相信她,反而要去招惹叶秋吟呢?
明明知道晏秋心就在身边,怎么还是要为一个像她的替身心软呢?
傅春煊有时候忍不住想,是不是如果早些知道她的残酷性经历,就能避免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呢?
他和她是不是就能有另一个结局呢?
答案是无解。
骄傲的晏秋心,怎么可能会对他说她的第一次是那么没的呢?
傅春煊合理怀疑,自己应该是第一个从她嘴里得知那件事的人,肯定也会是最后一个。
而他知道这一切的代价,是彻底失去了她。
可他真的好舍不得晏秋心啊。
说好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他和晏秋心两情相悦,怎么就是这么个结局呢?
他去地震灾区找她,从即将爆炸的车子里爬出来,替她挡住山崖上滚落的碎石头,抱着她从山坡上滚落的时候,他想——
或许深情即是一桩悲剧,要以死来句读。
他明明心底里不相信爱情,又深切的爱着晏秋心。
他明明深切的爱着晏秋心,又狠狠的伤害了她。
他明明觉得夜莺拿死亡为代价换一朵红玫瑰太傻,最终又忍不住用自己的心脏抵住一根刺,用自己的血液浇灌出一朵红玫瑰,献给他的白月光。
哪怕他的晏秋心已经不需要他的爱了。
他从重症病房刚睁开眼没多久,就得知她的婚讯,那时候他身上没有一块儿好骨头,脸也破相了。
晏秋心来医院看过他,他没敢见她。
他拜托母亲把他深爱的人堵在了门外。
对上晏秋心,他始终是一个自卑的人,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好意思让她见到呢?
他也不愿意晏秋心看到病床上木乃伊似的自己后,对自己产生多余的同情心和感激。
他不需要她那样做。
哪怕是生不如死,他也不能去死,因为他的母亲还指望着他养老。
他痛苦的做着复健,好不容易能站起来走路了,他又要飞去各国医治毁容的脸。
他全身的骨头已经严重损坏。他的脸也已经动过许多刀,虽然看上去还是精致,但眼睛里已经掩不住沧桑。
他息影十多年,复出后的第一部剧,反响还不错,拿了几个奖。
他听说晏秋心也已经有了孩子,陆唐举着手机问他要不要看照片,他没敢看。
他想,或许这样结局也不错。
他和晏秋心也不是没有一点联系的。
他的冰箱的冷冻层,至今还冰冻着一碗番茄鸡蛋面,是十几年前的晏秋心做给他,他没来得及吃的。
大学同居那会儿,他晚上赶工回来,她总是会做一碗番茄鸡蛋面给自己当宵夜,她已经做的很顺手了,哪怕是在打瞌睡,都能做出美味又熟悉的味道。
那碗番茄鸡蛋面,他一直冻在那里,就好像晏秋心从未离开过他。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
他怀里的宝宝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皱着小脸哼唧着要哭。
傅春煊轻轻晃了晃了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他,哄他继续睡觉。
陆唐从四方街回来了,还特意去忠义市场买回来了几份炒洋芋,招呼客栈管家们还有大厅里坐着的客人一起吃东西。
更远的地方,是古城深处传来的手鼓声和歌声。
丽江古城里的歌总是这样的,火了一首歌后,大街小巷几乎都在唱同一首歌。
跃动的鼓点,飘过青石板路,飘过吊角飞檐的客栈酒肆,飘过依山傍水而建的街道,和更喧闹的声音混在一起,隔着雨声,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女孩子清亮渺远的歌声——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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