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处于变声期的沙哑嗓音从齿缝中挤出,他缓缓给出自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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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间的夜晚,水汽重,温度低。盖在身上的绿色军用毛毯潮得像是能拧出水来,却只能依靠它来驱寒保暖。乔军抓起用木棍捅了捅火堆,好让盖在炭灰之下的余火充分接触氧气,多散发点热气。
缩回毯子里,他转脸看向仰躺在火堆另一侧、双眼直视星空的林阳。火光映在那清瘦的脸上,照亮少年纤细却已凛冽的线条。尽管知道自己的问题可能不会有答案,但乔军还是试着问:“喂,你为什么不想走啊?”
果然,对方翻了个身,故意无视了他的疑问。林阳一直这样,乔军实在是习以为常。虽然朝夕相处了五年,但他从来不瞭解林阳。到这来的孩子,大多是父母交不起地租,又或者犯了事却无力支付给掌权者赎罪金,只好用家里的孩子来抵债。也有父母双亡的,无依无靠,摆在面前的路只有两条,要么饿死,要么去娼街接客,直到被毒/品和客人折磨到死。而来这里,起码还有一线生机。
但是林阳和他们都不一样,刚来这的时候林阳一句缅语都不会说,完全听不懂其他人说话。他也不像是田间地头长大的孩子,皮肤白的像纸一样,手上连一枚茧子都没。曾经乔军以为,这个肯定是在城里长大的小男孩连前三个月都挺不过去,却没想到他竟然能和自己一样,撑到今天。
“我也没家,我爸抽粉抽死了,我妈跟着马帮的领队走了,我姐和我妹都被卖去娼街,就剩我自己了。”就算林阳不理自己,乔军还是自顾自地说着。明儿就分开了,他希望唯一的夥伴能听听自己的过去,尽管那对林阳来说可能无足轻重,“我希望有一天能出人头地,把姐妹们接出来,让她们过好日子。”
旁边传来声叹息,他听林阳哑着嗓子说:“你有目标,有寄托,我……什么都没有。”
见对方终于肯和自己搭话了,乔军撑起身,伸胳膊拽了拽林阳身上的毯子:“你到底是从哪来的啊?我知道你不是缅甸人。哦对,我也不是,我爸是来缅甸做玉石生意的中国人,我妈是这边人。”
显然是对他的血统没什么兴趣,林阳又陷入了沉默。从哪来的,根本不重要。他的家远离这片罂/粟丛生的土地,远离战火与毒/品,那里没有血腥的杀戮与纷争,那是另外一个世界,一个,他永远也回不去的世界——
清脆的高跟鞋声“哒哒”穿过走廊,一位面容娇美,身材纤瘦的少妇疾步走到挂有教务主任牌子的办公室门口。她拢过耳边垂落的卷发,吸了口气,抬手敲开的办公室大门。
“闫主任,对不起,我来晚了,单位今天有会。”少妇进门先道歉,继而将目光投向立于桌边一高一矮两个男孩。高个男孩脸上挂了彩,看得她心头一揪。矮个的男孩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
闫主任推了推瓶子底厚的眼镜,语气里满是不悦:“林太太,你们家林阳这个月已经是第四次因为打架被请家长了,按理说事不过三,上次就该给他停课的处分,你看看,今天又给六年级的打进医务室了……哎呀,你们两口子都是大学生,知识分子,怎么生个活土匪一样的儿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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