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很瘦小,但眼神清澈懵懂,有种很深的畏怯和不安感,像是一碰就碎的水晶。
他想不到那些复杂的,只觉得这个小妹妹很可爱。
软绵绵的声音,怯怯的眼神,两只柔软的手笨拙的抱着几本重重的课本,身上散发着可爱的奶香味,头发还不是很长,微微卷在脖颈边,头顶有一缕发不听话的翘了起来。
努力为自己辩解的样子也是十分可爱。
他看着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可事情发生到这里也就将一切画上了句号。
他们是绝无可能再见的,尽管是学生和老师的女儿,但他们天生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连齐沛白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因此他看待她就像是看一个摇摇晃晃的气球,或飞上天空,或破碎成渣。
再美丽再可爱也只是短暂的事物,犹如转瞬间破碎的璀璨烟花。
直到她在初中毕业时考取了全市的第叁名,成功拿到了高中所给予的高额奖学金,在新的一年,齐沛白才重新看到了她。
她不可能记得齐沛白,也不可能认识他。
而齐沛白自己其实也未必有多在意。
因为他们当了一年的同学后,仍旧只是点头之交。
而真正成为朋友,是她和龚泽熟悉之后的事情。
漂亮聪明的孩子其实未必能够一帆风顺,枪打出头鸟,从来如此。
同学们是知道她的父母是不会为她出头的,兄长又和她关系冷淡。她成绩优异,家境不好,生的好看,那时便经历了校园暴力,不幸中的万幸,是冷暴力,同学时常不和她说话,告诉她老师从未交代过的话语,故意让她留下来打扫卫生。
这些现在看来都是小事,不过对于一个孩子,也是实实在在的折磨了。
沉言甚至有段日子不想去上学。
至于龚泽……
以现在的眼光来看,齐沛白都很难说他当时是站了出来,或者是齐沛白在心里不满很久了。
他们不在一个班,他先是告诉齐沛白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然后问她叫什么名字。
齐沛白问是谁?
龚泽在窗外指了指沉言。
于是齐沛白沉默了。
他不想说。
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作用,龚泽依旧知道了。
然后龚泽转了一个班,叁人聚在了一起。
龚泽年少时桀骜,冷漠,脾气还不太好,和现在相差甚远;沉言可能比他更不好一些。
但是龚泽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对于沉言是一个真正意义上拥有的朋友,虽然脾气不好,但比起其他的可能排挤她的人显得反而正常一点,打消了她的孤寂感。
所以她倒也不是不能容忍。
那段日子连带齐沛白和沉言也熟悉了起来。
而随着让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他们成为了朋友。
没多久,沉言和龚泽就成为了一对情侣。
齐沛白是很无所谓的,他把她看作同学,兄弟的恋人,好友,却完全没把她看作是一个女性。
一方面是因为他本就性欲寡淡,对情、色极不上心;另一方面是因为那样聪明漂亮的女孩子反而对他没有多大触动。
她是很漂亮,让齐沛白遇到的所有人都暗淡失色,但那又有什么,齐沛白又没想过和她谈恋爱。
他不爱她,就像对身边的任何人一样。
齐沛白不爱任何人,也不喜欢任何人。
即使如此,他也能把事情做的很好很得体,让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
他去接她,愿意原谅她,也一向对她温柔体贴,只是因为他不在意,又学着龚泽的态度。
真正在乎的,是容忍不了被所爱随便抛弃的。
直到刚才的那一刻,看着孤单孑立的站在路旁的身影,齐沛白才真正生出某种情绪来。
而上一次感受到,是十二岁时的事情了。
隔了这么多年之后,居然还是从同一个人身上。
这是齐沛白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的原因。
于是他深深的低下头,抱着曾经那个天真懵懂的小小女孩,就像他还停留在年幼的时候。
某一天,一扇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他看见了,记住了,无法忘记了,并注定了他们日后的纠缠。
不管他怎样看似温柔的冷淡,看似柔和的漠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他心动了。
在这一刻。
明明,她当过兄弟的女友,成为过别人的妻子,爱过别人,也被别人爱过,齐沛白从来心如磐石,未曾有过丝毫波动。
可在认识和熟知了这么多年之后,却产生动情一般的情绪。
这听起来像是一个笑话。
“等到回家的时候,我们一起去……”他喃喃的,说到一半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我抓到了。”
月亮先生兴奋的冲了过来,脸上有一层薄薄的细汗,手里紧紧抓着一个东西
沉言迫不及待的挣脱了他的怀抱。
“真的?”她脸上也露出来开心的笑容,一扫刚才的忧郁与失落,整个人都变得活泼快乐起来。
“不光如此。”月亮先生撩了一下被汗水微微打湿的发丝。
“还有这个。”
他张开被握的紧紧的手掌,里面有一个小小的东西,在阳光下流转着华美的异彩。
有如金色的淡淡月光。
沉言下意识的看了看无名指,有被长期戴在上面的物体所束缚出的痕迹。
那是她的结婚戒指所留下的。
沉言和谢景明的婚礼算不上很特别、标新立异,但一切都十分完整圆满,犹如一个完美的圆形,就像谢景明本人一样。
在求婚时,谢景明送了一枚钻戒,作为定情的信物。结婚时则是沉言主动提出来了,要用彼此叁个月的工资来为对方买,他们在婚礼上做了交换,沉言便再也没拿下来过这枚戒指,当然也没刻意的去想,因为这戒指已经犹如长在身体上的一块肉,谁会在意身体上理所当然存在的东西呢?
所以,在所有关于谢家和谢景明的东西里,她唯一真正拿走的,就只有这个。
而她居然会忘记,还差一点被抢走,沉言顿时觉得原本佩戴戒指的地方又痛又痒,好像被蚂蚁啃噬过一样。
“谢谢。”她连忙说。
又说了一声,“谢谢。”笑着感谢道。
那是真心实意的笑容,露出十分的欢欣与愉悦,眼中亮晶晶的,像闪耀着的星辰。
沉言很久没有这么发自内心的微笑了。
月亮先生的表情却更奇怪了。
“……你。”他迟疑了一下。
“不,不。”
“咱们赶快去医院吧。”他停止了即将说出口的疑问,换成了更加合情合理的话语。
“那戒指?”
“我给你戴上。”男孩立刻握住了那双温暖的手,发现这样一握,两双手的大小立刻明明白白的呈现出来。
他低头,自然而然的弯下腰半跪下去,让沉言都有些错愕。
这个人……
金色的,散发着柔和光彩的戒指又一次的被佩戴在手指上,倒好像是另一场婚礼,和雪白的柔肌,红色的血珠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艳。
齐沛白看着她。
她看着月亮先生。
月亮先生则是全心全意的盯着那根手指。
【这个人……好奇怪啊。】沉言脑中划过这个念头。
无法说出到底是哪里奇怪,沉言只是单纯觉得,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但是……并不令人讨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