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尧只得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想了想,又从怀中掏出了两锭银,道:“大娘,细狗确实是立了大功了,他还找着了山匪运粮的密道,这下我们定能重创他们的!您瞧,这是常大将军亲自奖赏给他的!”
这回,吴大娘什么也没有多说,点点头接下了银子,在裙子上细细擦了擦干净,这才收了起来。
“吴世桓之墓”,沈尧亲自一笔一画地写下了这五个字立在了矮矮的坟头,只觉得每一笔都重逾千斤。
——那一刻,看着这五个字,沈尧不知为何又想起了两个月前,薛雯在昭阳宫中对自己说过的话。
当时看她是咄咄逼人,但不知为何,时日久远后此时再回想起来,却觉得她分明满眼脆弱与绝望,似乎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她说——
“国主,只能用阳谋。”
沈尧将烧刀子洒在墓前,慢慢地站起了身来。看了看四周,看了看吴大娘远去的佝偻的背影,看了看眼前矮矮的土包,在此时此地,突然就明白了。
——若是朝堂之上,每日都只是弄权耍计,若是每个人都只盯着富贵权势,都只一心向上爬,若是一国之君,每日都在挖空心思算计着他的臣民甚至儿女······
怎么对得起万里河山万千子民,怎么对得起,这青山处处所埋葬的忠骨呢?
······
路遥遥,水迢迢,功名尽在长安道,今日少年明日老。
遥望京城,昔日荒诞不经的少年,忽然之间已满目苍凉。
沈尧并没有对吴大娘信口胡言,对亏了他们探寻到了运粮密道,且在事后搬运走了那几个追击他们的哨岗的尸体到另一处,也掩掉了密道附近所有留下的痕迹。
仅仅几日之后,精锐部队便在精密周全的布置之下,毁掉了这个七十二寨用来运输粮草的密道,算是将他们的一次偷袭化解于无形,不战而胜,还顺便折损收缴了他们不少粮草,的确算得上是“重创”。
再后来······
两个月又两个月,一年又一年,沈百户真的变成了沈将军,也终于能和普通士兵一样大嚼石头一样的干粮,有时候饿得急了,还会抢着吃···而如今,就算他再怎么平易近人,也很少有人会叫他“三哥”了。
每次打了胜仗,沈尧和吴大力都会带着一小坛酒和三五个那种黄色的不知名的野果去吴家村看望那座小小的土坡,跟他讲讲西南的局势变幻,讲讲当年那伙兄弟的近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