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抵达在幽州时,官家依旧住在军营里,军营就驻扎在城外村庄附近,因为农田太多,留下的空地太少,只能尽量在荒地驻扎。官家在低矮的土房和高大华丽的帐篷之间果断选择了帐篷,随行官员只好夸他不扰民。
辽国又派来了使者,是他们的南院大王耶律贺,是货真价实的宗室,南院大王原本负责南方军阵大事,因为金国崛起之后,辽主的统治重心向西南移动,南院大王的管辖范围被缩减了一些,现在又被派到大宋军队这里,传递消息和友好。
林玄礼决定为了见他而洗个澡,在驻地取井水,烧开了搓个澡。粗布做成的搓澡巾很好用。春夏之交的天气忽冷忽热,每一次洗澡都冒着感冒的风险,但是真酸了,不能不洗。
史官就在帐篷外休息,坐在舒服的交椅里,和童贯坐在一起喝奶茶。有些深沉的想:我何德何能,亲笔记录了官家两次亲征金国的事迹,见证了伟大的历史事迹,自从有宋以来,除了太*祖之外,官家何曾这样武德充沛过。官家虽然距离开国时已有百年光景,却有种历代开国之君特有的俭朴、诙谐、亲切谦逊、无礼,以及气吞山河的气魄,和无与伦比的胆识勇气。
童贯刚和军中的健卒练了半个时辰摔跤,瘫坐在交易里喝奶茶:“起居郎,官家总喜欢叫你史官。听说门下省有意提拔你,到翰林院做一任编修,被你拒绝了?怎么你愿意一辈子做起居郎?”
史官——因为不是修史而是记录起居注,所以正经官称是起居郎或起居舍人。他沉默了一会,有点古里古怪的说:“下官跟在官家身边这些年,见了许许多多的事,舍不得离开。”看到了太多秘密,实在是舍不得离开,还想继续记录官家在前朝和后宫的一切言行事迹,这又惊人,又令人目不暇接。宁愿一辈子做这个从六品的官员,不再升迁,也心满意足了。
童贯不是很懂这元符时期进士的心声,来问也是官家以前随口提过:“挺好。”
史官平时沉默的记录一切,朝廷赦宥、律法改革、赏罚敕令、群臣升降与奏对、祭祀宴享、临幸引见、气候、符瑞、户口增减、州县废置,在宫外也没什么时常往来的朋友,实在是没空聚会。现在却觉得有话要说:“官家时常有离经叛道之举,也不是普通标准的仁君,但是……”
林玄礼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屋子,迎着温暖的春风打了个哈欠,这个天气太适合吃烤串喝啤酒了,可惜啤酒酵种和啤酒花都留在京城,鲜啤酒保存的时间又短的令人想哭:“但是什么?朕确实不太符合儒家所要求的仁君。我连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都没有,真是不合乎周礼。夸我的话只管说出来。不要害羞。”
“……”史官站起身,任劳任怨的掏出纸笔,先记录了一下前因后果,然后一边说一边写:“但官家高瞻远瞩,时常有出人意料,又总是对的,令臣只能仰视,不敢评论。”
好色,贪图口腹之欲,经常胡说八道,还干过许多令人不敢回忆的事,但总体来说是一位明君。等起居注都写完,太子继位之后给您修订本纪时,看到这许多的事,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林玄礼笑眯眯的继续自己擦头发,现如今长发及腰,又一点都没秃,也不怎么掉头发,沉甸甸的长头发洗一次都挺费劲。
“再过半个时辰,请辽国南院大王来见朕。去选一只肥羊杀了,今晚上烤羊肉款待他。别烤全羊,拆仔细一点。人不用都来,让李纲和幽州军、靖康军俩指挥使来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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