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领略了那句话的意义:成年人的平和一半是理解,一半是算了。
同学们陆续回到教室,她仍旧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也无谓他们是何种眼神看她。
五月的天渐渐热了,外面晴朗的太阳让人捋臂张拳。新的教学楼拔地而起,工人们在热火朝天施工,叮叮当当的捶打声、轰隆隆的吊车声组成了校园嘈杂的交响乐。数学课在上,栾同安正在讲“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的题目,忽然蝉鸣从窗外的梧桐树上传来,清脆嘹亮似乎就在耳边,这么早就有蝉了?虞应是好奇地向窗外望去,自枝繁叶茂间寻找蝉的影子。
一个粉笔头正中脑袋,虞应是“哎呦”一声,发现栾同安正横眉瞪目对着她。她慌忙站了起来,低眉垂首。
“不是转笔就是溜号,什么时候了一点紧迫感都没有,你出去,爱上哪上哪。”姨夫就是这样对她从不温柔。她见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开玩笑,但也明白他的命令并不是将她放逐,他只是希望看到她诚意认错的样子,于是带上数学书站到窗外丁香花树下,这是一个他随时能观察到自己的视角,果然他远远地瞥一眼自己,立即别过头去。
虞应是第一次发现这位看似铁面无情的师长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而隔壁班,文彬正在上课。
粉笔在黑板上疾走,雪白的尘垢随着字迹翻飞,他声情并茂讲述着别人的故事,蓦然转头看到丁香树下虞应是捧书默读的纤瘦背影,她漆黑如墨的马尾流泻在薄薄的脊背上,阳光细细碎碎地洒在发间,光影闪烁,浮光跃金。
她的裙摆摇曳在五月丁香无风自飘零的季节,花瓣微雨,在她的身旁轻柔旋转。她漫不经心的背着题目,时而朱唇轻启,时而愁眉不展,不知她又如何调皮被罚了。
文彬听到自己的心“咯噔”一声裂开条缝,阳光照射进来,尘土掉落进来,喧嚣的声音飘了进来……他微微眯起眼睛,睫毛覆盖住心底一座水波兴起的城。
耳畔传来其他班级同学朗朗的读书声: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下课以后,栾同安来到虞应是身侧,他仍是一脸“严父看逆子”的表情:“知不知道为什么罚你?”
“精神不集中。”
“我观察了,你最近恍惚的很,也不知道都在想什么,那个手不停地转笔,一心不能二用不明白吗?”
“知道了,姨夫。”这是虞应是第一次在校园里对他用这样的称谓。
栾同安剧烈地咳嗽了两声,似要震碎心肺一般:“应是,不要责怪姨夫对你严厉,你性格张扬,如果我总是夸你难免要膨胀,但平心而论你是个上进的好孩子,每一次考试我都留意你,成绩从中游一路爬到上游,你每进一步我都非常欣慰。”他又轻咳了一会儿,“今天是我给你们上的最后一堂课,本来想送你们毕业的,但身体情况不允许,所以只能提前退了,好在也没多久你就毕业了,自己一定要自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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