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伊扭头看到谭佳人,举起手中的青岛啤酒向她致意。
谭佳人举起鸡尾酒杯回敬,两人喝着各自的酒, 将目光投向色彩斑斓的江面。
“我爱死了申城的这片夜色,尚未离开中国,已经开始想念”,诺伊絮絮说着法语。
谭佳人意外,“离开中国,怎么,你要回法国?”
诺伊说:“嗯,短期内不会再回来,我要回南部的家乡定居。”
谭佳人表示难以理解,“你的话透出金盆洗手的意思,难道以后不做厨师了?”
诺伊笑笑,“对,不做厨师,转行做农夫”,他耸耸肩补充,“我家有个葡萄园,需要人打理。”
谭佳人调侃,“害我白为你担心,原来有家业继承,哇哦,真好。”
诺伊被她刻意表演的艳羡逗乐,“只是一个小小的葡萄园,不是你想象中的名酒庄。”
谭佳人扭脸看他,“那我就不懂了,你在江南酒店做行政主厨,薪资优渥,富豪私宴接到手软,钱途光明,为什么急着退休?”
诺伊冲她露出一个苦笑,“来中国之前,我在一艘豪华游艇上做私人厨师,为俄罗斯寡头和中东石油大亨服务,他们招待的客人来自世界各地,差不多也都是有钱人,他们吃喝玩乐、大肆挥霍。可是天天看着如此奢靡的景象,你会不禁问自己工作的意义在哪里,这些人一夜的消费可以养活很多因战争流离失所的孩子,他们完全有能力去做这样的事,却对世间的苦难视而不见。”
“像活在不同的世界中,吃200美金一勺的鱼子酱,喝7000美金一杯的酒,他们尽情狂欢,与此同时,叙利亚的孩子死于空袭。继续待在游艇上,我想我的价值观会崩溃,所以辞职来到中国,但并没有什么不同,只要我工作的对象是金字塔顶端1%的那部分人,情况就不会改变,因此是时候回到普通人中过普通的生活了。”
老美和北约国成员才该对叙利亚的孩子负责,谭佳人按捺住吐槽的欲望,不想揶揄诺伊政治正确,扪心自问,她也有同样的疑惑,人和人生活的世界好像并不相通,ABCDE名媛买一件高定裙子的开销等于一个中产家庭一年的收入,中国14亿人口,真正进入中产阶层的人口有多少?可能老百姓辛劳一年,赚的钱,还没裙子贵。
看她眼中渐生迷茫,诺伊问:“你呢,还没厌倦这份工作吗?”
厌倦了吗?谭佳人问自己,她浅啜杯中的马提尼,品味轻盈的口感,沉吟片刻,走心道:“我很少去思考意义,一直以来,试图简单看待这份工作,向客户提供优质服务,得到相应的报酬,这就是工作的全部,但往返于分裂的世界,确实会对自己产生影响。”
至于好影响坏影响难说,反正见识过金字塔顶端的风景,她不甘心生活在底端。
所见所闻告诉她,世界是不平等的,如果想得到优待,那就跻身1%。
诺伊笑:“我敢打赌,你最终会离开这一行的。”
谭佳人说:“你那么笃定?”
诺伊眼神沧桑,“正常人没办法长期坚持下去的,不仅要克服巨大的心理落差,还要抗压,24小时待命,应付刁钻的客人,这并非一件容易做到的事。”
谭佳人深有同感,“也许吧,那就能做多久就做多久,老实说,做这行,收入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