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季槿忽然抬起头来。
她看着她,先是愣愣怔怔的样子,然后缓慢地回过神来,有些不确定地喊了她一声:“枝枝?”
陶枝张了张嘴,声音还没来得及出来,眼泪已经开始不争气地往下掉。
她强忍住哽咽,轻声说:“妈妈。”
季槿闭上了眼睛,整个人跟着晃了晃。
陶枝赶紧一把抹掉眼泪,她惊慌地跑过去,扶住她,碰到她手臂的一瞬间,陶枝直观又鲜明地感受到了她此时的脆弱。
她的指腹隔着衣料,像是能够直接触碰到她骨骼的轮廓。
陶枝低着头,死死地咬住嘴唇,眼泪砸在女人苍白的手背上。
季槿叹息了一声,然后抱住了她。
“哭什么,”她的声音虚弱,却依旧轻缓温柔,“能在这里看到枝枝,妈妈其实很高兴。”
“虽然一直瞒着你们,不告诉你们,不想让你们担心,让你们不开心,但是现在真的看到你出现在这里,妈妈却非常,非常的高兴。”
女人的怀抱还是温暖又轻柔,带着药味和医院消毒水味都掩盖不住的熟悉味道。
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那一瞬间,曾经所有的事情,那些孤独冰冷的夜晚与别扭的隔阂陶枝一点儿都想不起来,只剩下曾经被她陪伴着的温暖的点滴全数涌进脑海。
温柔笑着的妈妈,发愁地捏着她鼻子的妈妈,轻柔地给她唱歌,帮她盖好被子的妈妈,摸着她的头发,说着枝枝是最懂事的小孩的,爱着她的妈妈。
陶枝抱着她,几乎泣不成声,她抽噎着,含糊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一直都让你一个人,对不起,对不起……”
季槿也跟着哭,她紧紧抱着她:“枝枝没有对不起妈妈,是妈妈对不起你,枝枝很乖巧,一个人也照顾了爸爸。是妈妈没有尽到责任,没有好好照顾你,没有关心你,没有看着你长大。”
隔壁病房的小男孩听见声音跑出来,他歪着脑袋看着她们,似乎有些害怕,也不敢过去,只站在原地小心地叫了一声:“季阿姨?”
陶枝松开手臂,吸着鼻子慢吞吞地转过身来。
小男孩儿抿着嘴唇,慢慢走过来,然后小声地安慰她说:“阿姨去照了那个灯灯,那个灯灯痛痛的,不过没事情的,照了那个病就会好了。”
陶枝胡乱地抹掉眼泪,一边点头。
她扶着季槿回了病房,小男孩抱着他的小画本亦步亦趋地跟着,被他妈妈又给叫回去了。
他有些依依不舍,不情不愿地说:“那姐姐先陪阿姨玩,阿砾一会儿就回来。”
季槿笑着应他。
陶枝跑去病房里自带的小洗手间洗了把脸,冷水拍在脸颊上,整个人冷静下来了不少,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撩了一把冷水拍了拍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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