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沈笃的眼泪已经完全咽了回去,积压在心里一整年的怨怼和今天大半天好像天崩地裂的恐惧,这一刻尽数化成出离的愤怒,他简直恨不得一口咬死唐堂。
“新闻不是说有人没找到吗!你这么想死怎么不死山上!”
身边路过的病人医生都被沈笃的这股疯劲儿吓得退避三舍,只留下唐堂一个人独自承担全部的咆哮。
“早上的新闻?登山队里有个人病了,早上根本没跟我们上山,不过队里有十几个人,有的人可能没注意到,当时大家都吓坏了,语言也不太通,可能……就说岔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沈笃,老老实实地解释完,才发现沈笃的眼神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他打着石膏的右腿。
沈笃虽然疯,虽然跟以前一样,半点也不温柔,但这才是他认识的沈笃,是他上山下海找了一年的人。
虽然沈笃的眼泪止住了,但他自己的却决了堤。
“我是真有病啊——”他拍了拍自己受伤的右腿,一边流泪一边笑,“没病谁到这儿来?”
“但如果这点儿伤能把你换回来……那我可太赚了……”
现在他们身处的地方是珠峰附近基地的医院,说是医院,也比一般诊所大不了太多;医疗条件有限,设施更是简陋,就连这栋房子本身都在漏风,更别提一般大医院四季恒温的空调了。
这里靠近珠峰,常年落雪,气温很低。
唐堂知道,沈笃早上看到新闻,这会就能找过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别提做足什么准备工作;光从沈笃身上那件极不合身的羽绒服就能看不来,估计是来的路上实在冻得受不了跟附近随便一个当地人买来的,又皱又薄。
可明明之前的沈笃一直就像只花枝招展的蝴蝶,精致到身上的香水和衬衣的袖扣都会精心挑选,现在却穿着肥大又皱巴巴的羽绒服,被冻得鼻头发红。
但可能是因为哭过,那双撩人的桃花眼泛着潋滟的水光和藏不住的担忧,更好看了。
唐堂看得移不开眼,心疼坏了,挣扎着扶着轮椅的扶手站了起来。
这次沈笃没再拦着他,就看着唐堂这么单腿站着,架起双拐一瘸一拐地挪到自己跟前。
唐堂走到沈笃面前,解开自己身上的羽绒服,将人罩了进去。
沈笃也不想哭,刚才的眼泪完全是无意识的,在他发现后就觉得丢脸又矫情,生生憋了回去。
但在这一刻,眼泪再也收不住了。
他又气又恨,怪自己压抑不住心底那种仿佛是劫后余生了的庆幸。
唐堂找了他一年多,他不是不知道。
他知道唐堂想要跟他说什么,也可以勉强相信这种爱或许真的存在过,但理智上却更愿意相信这只是求而不得的不甘心。
起初,他跟肖飒说过,有的人可能会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撒谎,只是不认为自己也会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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