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在刺耳的哨声里恶狠狠盯着翟欲晓。他的眼底拉满红血丝,仿佛一年没睡过觉了。
他正站在胡同较深处,在他面前有一个谁家丢出来不要的破破烂烂的灰色斗柜,斗柜上坐着一个四五岁模样白白净净的小孩儿。小孩儿的裤子被拉到脚踝上,两条腿光着,粉嫩的物件儿正被男人的脏手磨蹭着。
翟欲晓的哨声震得自己都耳鸣不已,她根本没听到男人在骂她什么,只是使足了劲儿继续吹着。男人作势追赶她,她吓得后退两步,差点拐脚,但仍然不停嘴。
“晓晓?”
小卖店里即将生产的孕妇端着水盆倒水,扯着嗓子遥遥跟翟欲晓打了个招呼。
翟欲晓停不下来嘴,转头急切望着她,向着胡同里胡乱指着。
孕妇正打算上前看看,她的宝贝大儿子噙着眼泪哒哒哒跑出来了。这里虽然不是主干道,但也不乏电动车小三轮,她赶紧拽着儿子的手往回走。
翟欲晓转回头,男人却已经不见了,胡同里只剩下小孩儿。
翟欲晓这是第四次看见这个小孩儿。他叫林普,是她家楼上的邻居,刚搬来的。她没听见过他说话,所以现在怀疑他有可能是个哑巴。
“老师说小背心和裤衩遮住的地方不能给人摸的。”翟欲晓来到高高的斗柜下,继续舔着糖葫芦。
林普两只小爪子撑着斗柜斑驳的漆面,低头默默望着她,和她手里的糖葫芦。
“你怎么不下来?”翟欲晓问。
“你是不是下不来?”翟欲晓自作聪明。
翟欲晓在林普沉默的目光里将最后一颗糖葫芦咬进嘴里,然后小棍子一扔,两手张开,仿佛塔下接人的张无忌。
“跳下来,我接着你。”
林普慢慢松开小爪子,他眼睛一闭,向着翟欲晓并不结实的怀抱跳下来。
怦~~!!两颗脑袋撞在一起的声音。
怦~~!!翟欲晓仰面栽倒在石子路上的声音。
哇~~!!翟欲晓吐出还没有嚼完的糖葫芦渣哭得肝肠寸断。
翟欲晓和林普的家就在附近另一条胡同里面,叫八千胡同。翟欲晓住八千胡同最里面一栋楼的三楼,林普住顶楼四楼。
翟欲晓抽噎着打掉林普屁丨股和大腿沾上的灰,给林普提上裤子,然后不顾他的挣扎,硬牵着他热乎乎的小手回家了。路上林普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回,她只顾自己刚刚没有接住人的丢脸,并没有听到。
最近家里的氛围再度变得有点奇怪。爸爸妈妈总是几句话就吵起来了。今晚倒是暂时没吵,但一张桌上吃饭,谁也不主动和谁说话,就很压抑。
——“再度”的规律跟翟欲晓的妈妈柴彤回西城娘家的频率息息相关。柴彤每回从西城回来,最起码两周内,她都会特别易怒,像个一点就炸的炮仗。
翟欲晓小朋友挖空心思地琢磨话题,企图调节饭桌上的局地温度,但譬如“老师的肚子很大,但她说里面没有宝宝“、”同桌考了个鸭蛋,他回家可能会被打 “、“班长体育课上摔了个大马趴”……都只得到敷衍的笑容。她突然想起放学回来时发生的事情,于是添油加醋地说了。
“个丧天良的狗东西!” 翟欲晓的妈妈柴彤竖起眉眼这样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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