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翰微笑,他很替他的女孩自豪。澧兰在家信里从不自夸,他都不知道。他还担心她是女孩子,读起来吃力跟不上,不能毕业。能不能毕业无所谓,反正有自己养着她。
吴氏犹豫一下,“少年夫妻不要分开,两夫妻相隔久了就怕感情生变。周翰,你记住了!”
“嗯。”
周翰去祖父、父亲、母亲的坟前各烧一陌纸。看坟人陪着周翰摆放祭品、烧纸、焚香、奠酒、行礼。母亲的墓维护得很好,周翰在海外很担心没人经心,荒芜了。
“怎么会?”看坟人说,“大少奶奶每次回乡都来奶奶的坟前拜上几回,拔草、培土亲自动手。回回都赏很多钱给我们,要我们精心看顾,哪里敢怠慢了。”
“嗯。”周翰心里宽慰。
周翰站在床前出神,这是张六柱五檐金漆雕花楠木拔步床,澧兰的嫁妆,他们结婚的喜床,林家自咸丰初年代代相传的珍品。整个床身遍布用透雕和浮雕工艺镌刻的精美图案和纹饰。五层檐板挂落上雕刻各种花鸟、瑞兽纹样;花罩上浮雕的佛手瓜有44个,寓意“世世代代幸福延绵”。最精美的一幅图案是五朵牡丹花藏于缠绕的藤蔓中,四只绶带鸟栖息在枝叶上,“绶”与“寿”谐音,同象征富贵的牡丹一起,寓意富贵长寿。
虽是喜床,他们却没有合卺,他抱着澧兰在床上坐了一夜。周翰手抚楣板上的“鼠食葡萄”纹饰微笑,多子多福,他和澧兰也该在一起了。圆房,他一直盼着,六年来,他一直想象它的美好,很快他就可以一解相思之苦。好日子?他才没耐性等什么好日子,他等不及!只要见了澧兰,他就要拥她入怀,跟她说自己如何想她、念她,跟她说……,说什么?怎么说?还是以前盲婚的好,什么都不用说,直接推倒行事。直接推倒行事……和他在美国一样?周翰的脸沉下来。
周翰的车子被堵在路上,动不了。这是1925年5月30日下午,上海工人、学生2000多人,分布在上海公共租界各马路散发传单、演讲。
“什么事,长根?”周翰刚回国,不明所以。
“唉,大少爷,前些时候,日本纱厂里的人开枪打死一个工人,还打伤了十多个,因为这事。”
“哦。”
“母亲,我有事和您商量。”周翰自南浔回来后当晚到书房见陈氏。
“周翰,你说。”
“我父母故去多年,我想应该捡骨重藏了。”
“捡骨是南面人的风俗,南浔没有。”陈氏清楚周翰的目的。
“以前整个华夏都采用‘拾骨葬’,不独闽越那边。”
“那是很久以前的旧俗,南浔没有人家这样做,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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