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从那天开始,方然然每天放学都会把关不语抓到自己家里辅导她功课——翘课也不要紧,方然然逐渐开始学会了如何获取身边的各种信息,所以每次都能准确无误地抓住在哪里翘课的关不语,再把她拎回自己家。
“方大人”这个称呼大概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因为关不语对每次都能抓到她的方然然感到了惊奇。而关不语每次被抓到的时候倒也不会逃跑或者反抗,她会老老实实地跟着方然然离开,嘴巴至多不甘地撇一撇。
方然然现在知道了这家伙的思维方式,所以大概也能猜出她当时的想法——那个传闻应该是真的,她的父亲恐怕是真的花了那么多钱才送她来这里上学。所以她才怀着一种复杂的愧疚感。哪怕她恨着父亲,她也明白钱不是白来的。
偶尔,方然然也会想:
或许对关不语来说,父亲的爱是通过支付的方式给予的。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剩。
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几个月的辅导后,功夫不负有心人,关不语后来勉勉强强考上了唤江二中。
当最后结果出来的时候,最激动的不是关不语也不是她老爸而是方然然,她激动得头一次抱住了关不语,而那个关不语居然还有脸说:
“哎呀!方大人,这不是肯定能考上的吗!我就从来没担心过这点。”
你妈的。
方然然紧紧抱着关不语,第一次有了既想哭又想笑的矛盾心情。
冷静下来以后,方然然看着躺在自家沙发上呼呼大睡的关不语,她手里拿着入学志愿书,把那个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的学校名字写入了空白的一栏。
她认为,只要呆在关不语身边,生活似乎就能变得有趣,而且还会变得富有挑战性——没准关不语想要上大学呢?
所以当方然然进入了二中以后,二中校长甚至亲自打电话过来问方然然,问她是不是填错名字了?是不是铅笔没擦干净,那其实是个一?
方然然在电话里笑着回,没有的,您放心。我想上的就是二中。
她挂掉电话以后有谁按响了门铃,她开了门,脸上又挂了伤的关不语绽开笑容,非常开朗地说:
“方然然!咱们原来都去二中啊!而且还是一个班!我在群里看见你了!!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看着这样的关不语,方然然忽然涌上一种自己从未感到过的心情。她感到虚脱般的放松,暖水似的安心,还有一种,对于未来盲目的乐观。
那是因为她想起了某个深夜。那时她正在辅导已经快要放弃的关不语,她困得要命,可关不语却一点也不想学。刚开始一段时间的关不语都是这副样子。
于是方然然咬着牙问,你为什么就不能加把劲?你为什么就不能认真听我说话、讲题——这对你来说很难么。
而关不语坐在那,垂着脑袋闷闷地说:
“努力的话,我又能得到什么呢?”
方然然于是被哽住,她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也从来没觉得这是个问题。
是啊,钱的话,关不语的父亲有。因为离婚的负罪感,条件允许的话,她的父亲甚至有可能会抚养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