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回家已经算是很晚了,大学生一般都在春运之前就放假,以避免大规模的人流迁徙对交通行业造成影响。
现在和仨人坐在一车的人,大部分都是要回家的农民工。
他们鲜少有行李箱,大包袱化肥袋,头上脚边挤一堆,七八米的过道,走人都要九曲十八弯。
他们三五成群结伴坐在一起,军大衣,旧时掉色的厚棉袄,或是整洁干净却有些蹩脚的打扮,鲜少有穿戴漂亮的。
还有抽烟的、打牌的、打瞌睡呼噜震天响的、不放心跟列车员反复确认下车地点的,因为要回家过年太兴奋,正给家里老婆孩子打电话高声吆喝的……浓重的二手烟味,黑糙亢奋的面孔,口音很重的异乡人,有人经过仨人身边,还笑呵呵的问着是不是大学生。
江箫坐在最外头,场面话由他来讲,过道对座几个男人打听他们为什么这么晚才回家,江箫笑说了句票买晚了,就在校多待了些日子。
其实原本买高铁票更快一点,哥俩现在也不差这点钱,不过又考虑到宋淼,俩人还是坐的火车。
“你们大学生上学很轻松吧!”一个男人探头问:“是不是天天睡觉!天天打游戏!逃课也没人管,考试考及格就行了啊!”
“还行吧,”江箫笑着跟人讲:“得看怎么学了。”
“嗨呀!怎么学不比我们这些卖力气的人轻松啊!”另一男人说:“我姑娘明年就要高考,现在嚷嚷着压力太大,天天哭着闹着不想上,我就说不愿上就跟我回村嫁人种地去呗,她又不愿意,嫌风吹日晒受不了苦。
我也是闹不明白,你们这代比起我们老一辈已经够享福了,天天坐着空调屋暖气屋,十个里面八个都是独生女,好吃好喝好日子,不用辍学不用养家,也不用操心粮油米面下一顿吃什么,一堆负责的好老师还围着你们天天转,你们只管动动脑子学习就行了,哪就来这么多的压力?”
江箫点点头,附和了几声你们辛苦。
“本来就是,”又一个男人听这话也怨愤起来,朝江箫举了举自己断了一根指头的手,说:“你看看,焊管道把自个儿指头都焊下去了一个,我这当老的都没掉过一滴泪,家里那混账小子,当年高考的时候,遇上个不会做的题就摔本子踹桌的,我又没指望他去给我考个清华北大,他倒成天臭脾气倔的跟头驴似的,动不动就给老子尥蹶子不干了,不是我说你们,你们年轻人就是受不住苦啊,没什么本事就算了,还叛逆,脾气暴得不行,小时候就都这样,以后大了可怎么得了!”
“叔,也不能这么说,”江箫这就有些忍不住了:“咱们两代在不同的社会发展阶段,面临的压力不一样,你们只求温饱,满足吃喝就解决了生活最大难题,而我们现在要追求理想满足精神,你们的物质对我们来说只是基本。
现在社会发展节奏这么快,人不发展没法活,下一代不可能还停留在你们那个卖力气讨生活的年代,我们的确是生来不用操心粮油米面,但当下问题解决了,我们很难不去过早的考虑未来。
未来,一二线大城市,心仪的工作,钱车房,婚姻和孩子,老人和家庭,我们会考虑当下的努力是否会真的跨越阶级实现梦想,十年寒窗到了最后,是否就真的能得到自己向往的高质量生活,鱼跃龙门永远只是个例,太多现实打击年轻人的信心,我们反复犹豫,只是不想再做无谓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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